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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軍隊建設方面,周武帝也進行了一系列改革。建德三年,他將府兵中的軍士,改稱為侍官,並募集普通百姓為兵。府兵原先的家族部屬觀念(這是宇文泰在府兵中改鮮卑姓的理論根源)被弱化,漢人士兵與鮮卑士兵的數量趨於相等,府兵制逐漸成熟起來。

  接下來,周武帝把目光轉向了宗教與文化。他的主要對手,乃是佛教。

  佛教在北朝的社會問題,由來日久。佛教培養僧侶、修建佛寺,與世俗政權爭奪土地與人力資源,僧尼違律犯戒、干政亂法,佛事耗費大量金錢,都對社會發展形成了巨大的阻力。而在戰事頻繁的亂世之中,該問題就更為嚴重。

  北魏太武帝滅佛,不過持續了七八年,佛教便仆而復興,比之前更為繁盛,到了北周和北齊對立時期,佛教可說是達到了一個頂峰。北齊開國君主高洋甚至取締道教,於天保六年(公元555年)強迫道士剃度為和尚,獨尊佛法;北周的奠基人宇文泰、權臣宇文護以及孝閔帝、明帝,也都是佛教信徒。因此,這些人即便看到了佛教的問題,也沒有可能去解決。

  周武帝與別的統治者不同,他推崇儒家思想,相信的是治國平天下的那一套,當然不能容忍佛教損耗資源、危害社會(值得一提的是,周武帝的鮮卑名“禰羅突”中的“禰羅”,本是“彌勒”的另譯。他以佛為名,卻偏偏不信佛法)。他解放官奴、簡化禮儀、重組府兵,就是盡一切可能擴大國家的財源與兵源,如果能通過滅佛,把佛教的資源收歸國有,國力勢必將得到更大的增強。

  武帝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扳倒宇文護,他等了十二年,滅佛事大,更需慎之又慎。為了深入了解佛教的情況,他曾到佛寺中微服私訪,與僧侶相處,參與佛事。由於佛教的信眾廣泛,他必須在條件成熟的情況下才可以行動。所以滅佛的主張最好不要由武帝自己提,而要由別人來提。

  其實早在武帝親政以前,就已經有人提出過廢除佛教,而且提出者本人居然就是個和尚。他的大名,叫做衛元嵩。

  衛元嵩出生在成都,梁末出家為僧。他性格張揚,行為古怪,喜歡用讖語預測未來。起初沒人理會他不著邊際的預言,可事後一對照,往往很靈驗。人們都把他當做寶志那樣的神奇僧人。

  有趣的是,這位僧人根本不信佛。北周攻占成都後,衛元嵩輾轉來到了關中。天和二年(公元567年),衛元嵩向武帝上書,提出了他的主張。

  衛元嵩開篇洋洋灑灑,擺事實講道理,闡明佛教的癥結所在:“堯舜的時候沒有佛教,國家卻很安定:南朝齊、梁修了許多寺廟,藉此教化民眾,到頭來亡了國。事實說明,民眾不會因為修了寺廟就不造反,國家也不會因為信奉佛法就永遠安定。佛教的本意是大慈大悲,使一切眾生得到安樂,而絕不是要以苦難奴役黎民百姓。現在的佛教徒呢,為了表明虔誠,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分明違反佛教精神,卻說是事佛,哪裡講得通呢?”他認為應當改造佛教,以儒家學說為中心,融會儒、道、佛三教的觀點。

  周武帝十分贊同,命衛元嵩還俗,又對他的思想大力推廣。天和四年(公元569年),北周朝廷開展了一場三教優劣的大討論。一派以道士張賓為代表,要求立即廢除佛教,宣揚道、儒學說;另一派以司隸大夫甄鸞和僧人道安為代表,撰寫理論著作,批駁道教更不是東西。兩派爭得不可開交,周武帝雖有意壓制佛教,但把持朝政的宇文護卻偏袒僧人,三教的次序沒有確定下來。

  建德二年(公元573年),宇文護已被誅殺,武帝再次召集儒生、道士、名僧進行辯論。他打算利用權威,強行定下儒教為先、道教其次、佛教為後的三教次序,但佛教團隊實力強勁,派出多位名僧,極力詆毀道教。僧人的口才果然厲害,儒生、道士連續幾輪的對抗都敗下陣來,最後辯論只好不了了之。

  周武帝是不會輕言放棄的,建德三年五月,武帝第三次組織三教辯論大會。會上佛道兩教的鬥爭達到白熱化,武帝不惜以皇帝之尊,加入辯論,指斥佛教的不淨觀。高僧智炫反唇相譏:“道教的理論更為不淨!”一句話把道士們的氣焰給壓下去了,場面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武帝忽然被點醒了。他看清了僧人們的伎倆,是想以道教為要挾,阻撓武帝對佛教的處置,你說我佛教不好,道教更爛更醜陋!

  周武帝豈能被幾個僧人要挾?既然道教比佛教有更多的醜行,那就兩家一網打盡。武帝下詔,禁止佛、道兩教,經像全部搗毀,僧侶、道士強制還俗為民。繼而,武帝又設立信道觀,招納儒、道、佛各界的學者,從事三教合一的理論研究(與梁武帝的“三教同源”學說不同,周武帝的三教合一,是要以儒家學說為核心,以其他宗教學術為補充)。佛教幾乎一瞬問在北周境內灰飛煙滅,這就是“三武一宗滅佛”事件的第二樁——周武滅佛。

  周武帝滅佛,與中國歷史上其他幾次滅佛相比,特別是與一百三十年前的太武滅佛相比,有幾個顯著的特點:

  第一,只破壞了佛經、佛像,沒有毀壞佛寺,更沒有像魏太武帝那樣大殺僧侶,因此嚴格而言應叫“禁佛”,而非“滅佛”。一般僧眾還俗,有學識的高僧則進入信道觀工作(相當於由“研究僧”轉為“研究生”),手法比較和緩,影響也不那麼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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