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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一共有十三個兒子,成年已封爵的有六個,其中次子宇文震早死,實際只有五個兒子可能成為繼承人。這五個兒子中,長子寧都公宇文毓二十三歲,德才兼備,但為側室姚氏所生,是庶出,三子略陽公宇文覺是正室馮翊公主所生的獨子,嫡子的地位不可動搖。問題是,鮮卑的傳統自北魏建國以來,一向講究立長立賢,而非立嫡;於情於理,宇文毓都要更合適一些。可一旦立了宇文毓,就難保獨孤信不進入權力核心層,獨孤信即便不對宇文氏不利,也絕不會允許宇文氏謀取拓跋魏國,這是宇文泰所不容忍的。

  正當場面十分尷尬之際,尚書左僕射李遠忽然跳了出來,大叫道:“自古立子以嫡不以長,略陽公身為嫡子,立為世子有何可疑?若是顧忌獨孤信,請讓我先斬了他!”說完,“刷”的一聲拔刀而起,直奔獨孤信。兩旁的將領一時驚悚震動,不知所措。

  宇文泰趕緊起身,出手制止李遠,勸道:“什麼大不了的事,至於動刀戈麼?”

  獨孤信見狀,也不敢再保持沉默了,上前解釋說:“的確應立略陽公為世子,我毫無異議。”李遠方才收起刀,退回一旁。眾將紛紛表示李遠所言極是,立宇文覺為繼承人的事情就此確定下來。

  事後,李遠找獨孤信道歉,說:“只因事關重大,才有冒犯之舉,還望獨孤公恕罪。”

  獨孤信心中氣惱至極,卻只好淡淡附和道:“今日全賴李公,才得以定下大事!”

  可見,宇文泰還在世時,他與獨孤信的矛盾已經暴露無遺。這不是簡簡單單的私人恩怨,而是是否忠誠於魏室的路線問題。獨孤信不甘心看到魏國亡於宇文氏之手,但是在與宇文泰的明爭暗鬥中,特別是看到宇文泰的爪牙遍布朝野時,他卻只能無奈接受“魏室不可復興”這一連北魏宗室都已普遍接受的現實。

  一方面,他並不心甘情願,趙貴來找他,他惺惺相惜,表示願意參與;另一方面,他又明白即使殺了一個宇文護,也於事無補,所以又出手阻止趙貴舉事。獨孤信態度上的模稜兩可恰如其分地反映了他內心的極度矛盾。

  相比之下,趙貴所代表的賀拔岳舊部本來就是割據軍閥,他更看重的是自己在整個統治集團中的實際利益。令趙貴完全不能接受的是,面對宇文護專政,他逐漸失去了曾經擁有的軍事獨立權。他受到了打擊,必須立即反抗和報復。所以,他會急於要謀殺宇文護。

  正是這種差別,致使趙貴和獨孤信非但不能同心合力,反而互相掣肘,雙雙失敗。不過,謀反事件所體現的兩大派系矛盾依然存在,並貫穿於北周的二十多年歷史之中,最終造成了宇文氏政權的滅亡,此乃後話。

  三、宇文家族的內鬥

  趙貴和獨孤信在宇文泰生前死後一系列周密的安排下,沒能撼動小輩宇文護的位子,反而輸了個精光。(這是宇文泰託付後事時就充分預見到的。黑獺的謀略不僅表現在戰場上,更表現在政壇與官場上,柱國大將軍們在戰場上智勇雙全,在戰場下卻稚嫩得很。宇文泰人都死了,其他人還是只能做他的棋子)宇文護順勢依次遞補,由柱國最後一位的侯莫陳崇頂替獨孤信的太保之位,自己取代趙貴的大冢宰,留下掌管兵權的大司馬的空缺,則交給了同樣小字輩的柱國博陵公賀蘭祥。

  賀蘭祥是宇文泰的外甥,他的母親是宇文泰的姐姐。賀蘭祥自幼就跟隨宇文泰南征北戰,一直是宇文氏家族中的少壯派人物。宇文護的安排,體現出他的政治手腕(趙貴、獨孤信等人謀反,過分低看了他的能力):用虛職太保來安撫賀拔岳派碩果僅存的柱國侯莫陳崇,令對手心有餘而力不足,同時由宇文家族的人占據真正有實權的職位(大冢宰和大司馬分管官員與兵權),然後再借著府軍制本身的組織特點,將趙貴與獨孤信的軍隊也收入屬下。一石三鳥,原有的六柱國體系均勢不再,宇文氏一家獨大的局面至此才完全確立下來。

  宇文護並不滿足,他手中的屠刀非但沒有放下,而且舉起得更加頻繁了。這一回,目標指向了宇文家族的內部。

  小天王宇文覺的即位,是遵從宇文泰的意願,也是當時北周各派角力與妥協的產物。立幼而不立長,其實也不僅僅是前面所說的擔心獨孤信攬權的問題,宇文泰從家族內部的利益考量,認為宇文覺年幼,應該會更依賴於以輔政的宇文護為首的宗室和舊臣,有利於政治的穩定與家族的團結。

  宇文泰的政治軍事都一流,但在青少年心理學方面的知識,似乎是非常欠缺的。不知道他是否考慮到了,十五歲這個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是所謂“半大孩子”,屬於今天常說的“青春叛逆期”。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不管有出息沒出息,不管是對父母還是師長,常常會表現出反叛的衝動。

  宇文覺偏偏就是這類孩子的典型,《周書》對他的評價用了三個字:“性剛果”。

  “剛果”二字,可以理解成“剛毅果敢”,也可以理解成“倔強魯莽”,關鍵看你是如何剛果,對誰剛果。像宇文覺這樣不甘心做傀儡,也不認為自己是傀儡的少年天子,面對一個資歷威望並不高,而且彼此之間也不曾有什麼真正的磨合與了解的堂兄(兩者的年齡相差二十多歲),自然是很容易把他當做“反叛對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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