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癥結所在
「大哥哥，你醒了！你相信我嗎？除了娘親，沒有人相信我的。府里的人都說我是被嚇傻了，亂說胡話。二姐姐還罵我是痴人說夢，還說那麼個金尊玉貴的人是我惹不起的。我其實知道，那個被蛇咬傷的人是宮裡的皇子。可皇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就可以嫌棄救命恩人的身份，然後對救命恩人趕盡殺絕嗎？」
每每回想這段講述，小丫頭困惑的樣子，都會讓他異常的心疼。
陸未晞低嘆，「小時候的我真是大嘴巴！我該不會連去投奔我爹的事情都跟你說了吧？」
鄭劼笑著點點頭，「你說，你們是從府里逃出來的，要去很遠的地方找你爹爹。你也知道為什麼離開，有個叫邱嬤嬤的跟你娘親說話的時候，你都聽到了。就因為你到處說人是我救的，所以府里的人要把你送到家廟裡去。你娘親捨不得我，就帶著你去找你爹了。」
陸未晞肅冷了小臉，「這個我倒是有印象的！當時的情況，就是那樣子。不走，留在府里，我只怕也是個死。就算我娘親答應將我送去家廟裡，恐怕也活不長久。現在再去想，我們離家出走，又何嘗不是如了他們的意？畢竟，只要我們離開府內，被害後，他們更容易撇清關係。」
「你不怨恨嗎？」鄭劼突然問。
陸未晞不假思索的道：「若是不怨恨，我又何必回來？」
回來就是為了復仇的啊！
鄭劼道：「這是我當時問你的問題，你的回答卻不是這樣子的。你說，你心裡也是很不舒服的，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你娘親說了，你二姐姐占了救命恩人的名頭，未必就是好事呢！好事有時候能變壞事，壞事有時候也能變好事。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活著，活的比誰都好才是對怨恨的最好的報復。你雖然也不是太懂，但是卻知道，你的怨氣那時不能發泄。因為你太小了！」
陸未晞苦澀的笑笑，「一切不過都是自我安慰！那個時候，的確是太小了。小的，別人捏死我，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鄭劼笑，「那么小的你，卻蘊藏著那般大的力量。你知道嗎？你最後說的那段話，才是對我震撼最大的。你說，當周圍的事物無法改變的時候，那就改變自己吧！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己好好的！你爹爹教過你，越是別人鄙視你的時候，越要頑強的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有逆轉的可能。你還誇我的眼睛好看，說這麼好看的眼睛，為什麼一定要讓它們閉上呢？」
陸未晞呵呵乾笑兩聲，「我小時候，還真夠囉嗦的。」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記得這般的清楚。
鄭劼笑，「你還很大方！明明只有兩個梨子，卻把其中一個留給了我。你知道當時枯木大師是怎麼說的嗎？他誇你是個難得的大方的孩子！然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了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話。他說，真正的大愛，不在於給多少，而在於是否有多少就給多少。」
陸未晞嘿嘿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那時候，壓根兒沒想過給你的是大愛！」
鄭劼道：「於我來說，卻已經是全部了。但是，晞兒，你要知道，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我其實也不例外！」
「你究竟想說什麼？」陸未晞不解的問。
在這個時候回憶那段過往，僅僅只是想告訴她，她在他心中投下了怎樣的巨石激起了怎樣的浪花嗎？
她可不相信！
現在可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再說這個圈子的確是繞的大了點兒。
鄭劼抿唇，「最初救你，其實是存了看戲的心思的。我就想看看，你在遭逢那樣大的變故後，是不是還能頑強的爬起來。」
陸未晞似乎有些明白了，「值得慶幸的是，我好像沒有讓你失望。」
他是想看看她的生命力究竟有多強，然後藉以激發自己的生命力。
所以，最初的時候，他待她的心思，也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的姿態。
鄭劼嘆氣，「你已經想到了，對嗎？為何你不質問我？」
「質問你什麼？」陸未晞一臉的茫然不似作偽。
鄭劼道：「我之所以能救起你，並非偶然，而是那夜沛河之上殺戮的全過程，我其實都是目睹了的。」
陸未晞道：「早說你就是旁觀證人嘛！也就省的去找陸忠那個吃裡扒外的狗奴才了。」
鄭劼一怔，「你關注的重點，不該是我的見死不救嗎？」
陸未晞道：「你不是救下了我嗎？」
鄭劼道：「可是你的娘親當時是被水流沖走了的------」
陸未晞總算明白癥結所在了，他這是怕她因為當年的事情而怪罪於他啊！
可她有什麼理由怪他呢？
陸未晞嘆了口氣，「大哥哥是那水流嗎？還是那夜行兇之人？」
鄭劼眉頭舒展，「你真的不怪我袖手旁觀？」
陸未晞搖搖頭，「大哥哥想到哪裡去了？乾娘曾經說過，要想他救，必先自救。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怎麼能怨怪別人的不作為？將生的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才是真正的傻瓜呢！若我沒猜錯，大哥哥那時候還是在病中吧？」
鄭劼嗯了一聲。
拖著病體，不聽枯木的勸導，執意的要尾隨在小女孩的身後，想想，的確是夠變態的。
陸未晞又道：「大哥哥現在呼風喚雨，身邊不缺堪用的人手。那麼，那個時候呢？身邊又有幾個忠心的隨護？」
哪怕有個小廝跟隨，他當時躺在寒涼寺等死的時候，也就不至於那般的孤零零了。
「沒有！」鄭劼說著，喉結浮動，吞咽了一口口水。
陸未晞一攤手，「你看吧！本身病著，又沒有半個幫手，就算你想救，怎麼救？強要出頭的話，只怕是連自己都要搭進去呢！那就不是救人了，那分明是自不量力的自殺了。」
鄭劼撇嘴，「我也沒有那麼弱，至少我還是把你拖上岸了。」
一個大男人，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承認弱，總歸是沒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