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兵戎相見
鄭劼直接拉起陸未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從小到大，從記事時起，何曾有人對我說過半句激勵人心的話？何曾有人給過我哪怕丁點兒的溫暖？哪個不是恨不得一腳踩死我？只有她！只有這個女子！在她七歲的稚齡，在突遭變故後，還能對我說出那樣子一番撫慰人心的話。她以為只是給了我一個可以去火潤燥的梨子，卻根本不知道給我的是活下去的勇氣。所以，為了她，我負了全天下又如何？我負了天下蒼生又如何？不曾給過我什麼，又憑什麼跟我討要天下大義？」
「劼哥兒！劼哥兒------」賢妃已經淚流滿面，「可憐的孩子！不該是這樣子的！不該是這樣子的啊------」
皇上突然擁緊了她，「你別激動！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
「大哥哥------」陸未晞小手在鄭劼掌心撓了撓，「其實------」
鄭劼用力抓住她的手，抬腳就往外走。
皇上放了賢妃，快速移步擋在了他們面前，「就這麼走了？除非從朕的屍體上跨過去。」
鄭劼的腳步一頓。
「皇上！」陸未晞大聲道，「明知道他對您的知遇之恩是感激的，您這何必非要逼他？」
鄭劼抿唇，「晞兒，你別說話！」
皇上面寒如冰，「那又是誰在逼朕？」
「勁風！」鄭劼大喊一聲，就見寒光一閃，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短劍。「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弒君嗎？」
劍尖直指，皇上的咽喉。
「不！」賢妃一下子沖了過去，去抓鄭劼的胳膊，「劼哥兒，你不能這樣子做！你不能！於你，他不僅僅是君！你快把劍放下！晞晞！你快勸勸他！只有你能勸得了他啊！」
陸未晞的眼淚卻嘩的一下湧出，瞬間鋪滿了臉頰，她從鄭劼懷中掙脫出來，大聲道：「究竟誰在逼誰？你們都在逼他！就是你們！拿天下逼他！拿黎民百姓逼他！拿我逼他！你們還想讓他怎麼做？難道非要把他逼瘋了你們才滿意嗎？」
「晞兒！」鄭劼喊，「無所謂的！我再也不是八年前的我！沒有人能逼瘋我的！」
她在心疼他，他如何感知不到？
哪怕就是到了現在，肯打心眼裡為他心疼的，卻還是他的小丫頭。
「大哥哥，你不懂！」陸未晞搖著頭道，「八年前讓你萬念俱灰的是一個局，現在的這個又何嘗不是？只不過，八年前的那個是小局，而這卻是一個以天下為賭的大局！皇上要的就是你的反！要的就是像現在這樣子的兵戎相見！」
「晞晞！」陸世祥喊一聲。
「讓她說下去！」鄭劼道。
陸未晞道：「惟其如此，先太子妃才會踏進京城阻止！大哥哥，他們懷疑你是他們的兒子，卻又苦於無法驗證。唯有先太子妃現身，一切才能真相大白。對嗎，皇上？」
皇上看向賢妃，「你都跟她說了？」
賢妃紅著一雙眼眶，眼巴巴的瞅著鄭劼，「她是翎姐姐教導出來的孩子，謀略非比尋常。用得著我說嗎？劼哥兒，你把劍放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陸未晞幽幽的嘆了口氣，「在先太子妃現身之前，這話恐怕沒法好好說！乾娘既然來了，真要等到他們父子血濺當場才肯現身嗎？」
「不見紅，怎麼顯得喜慶呢？」聲音低沉而和緩，伴隨著一個紫色的聘婷身影，從大門口裊裊娜娜而入。
同樣的紫色帷帽從頭垂到膝蓋。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不約而同的聚焦了過去。
「劼哥兒把劍放下吧！」聲音再起。
鄭劼手中的劍就收了回去，然後往空中一拋，就又回到了勁風的手中。
「皇嫂，你可終於現身了！」皇上的語音儘量平靜，攏在袖子裡的手卻還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宋翎連個音都沒回，就那樣於眾目睽睽之下，徑直走到了陸未晞面前。抬手，緩緩的掀開帷帽的垂擺，就露出了一張雍容華貴如牡丹綻放的容顏。就算經過了歲月的洗禮，其明艷卻是絲毫不減。
「做什麼哭成這樣子？醜死了！哪只貓眼看到我了？」
「乾娘身上的幽蘭香是我親自調配的呢！」陸未晞想笑，卻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宋翎嗯了一聲，「忘了你有一隻比狗還靈敏的鼻子。」
「乾娘！」陸未晞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到了她的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看把你委屈的！」宋翎伸手輕拍她的背，「我養了你八年，你什麼時候見我掉過眼淚？早就給你說過了，眼淚要是能換取銀子，那咱就什麼都不干，天天哭。好了！好了！你離開我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別人打你，你要打回來。別人罵你，你要罵回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管那個人是誰。你怎麼還是這麼膽小？」
「這是我認識的那個宋翎嗎？」邯親王妃訝異道，「怎麼絮絮叨叨的跟個老太婆似的了？」
「怎麼著？不服啊！」宋翎一個扭頭，視線就射了過去，「你汝梅都當外祖母了，我宋翎怎麼就不能當老太婆了？」
「呀！你真的是宋翎！」邯親王妃驚呼。
「翎姐姐！」賢妃也往前靠近了一步。
傅婉卻忍不住的感嘆，「原來，美人遲暮也還是美人啊！」
「還有完沒完了？」宋翎沒好氣的對著陸未晞吼。
鄭劼大步走過去，伸手就將人撈到了自己的懷裡，「宋姨做什麼吼她？她本來就驚嚇著了！」
宋翎道：「女人掉眼淚沒出息，對吧，汝梅？」
邯親王妃道：「眼淚有時候也是武器，你得承認。」
宋翎抬眼打量了一下周邊的景致，「皇宮還是這麼破爛！原想著一輩子都不再踏足了，卻還是回來了。一回來就心情不好！我就不該回來！都是這倆小討債鬼鬧的！」
「翎姐姐！」賢妃到了宋翎的近前。
宋翎掃了她一眼，「遠著點兒！別套近乎！我回來又不是因為你！純粹是為我養大的孩子討回公道的。我說老八，你是不是上了年紀，腦子抽瘋了啊？閒著沒事折騰你的後宮玩就是，拿著我的孩子整這麼一出，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