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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呀,你為什麼就這樣扔下你的愛妃走了?你難道不顯靈救救我?”她鼻子一酸,結了一層鹽鹼的眼底有淚水和著血水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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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米去!”

  戚夫人睜開眼睛,天還沒亮,獄卒已在用腳一下一下踢她。也許痛處太多,獄卒厚重的打著鐵釘的鞋子踢在身上時,她已經感覺不到疼。

  戚夫人拖著沉重的刑具,踉踉蹌蹌地跟著獄卒來到舂米房。幽暗的燭光中,已有七八個女犯人在石臼旁抱著碩大的石杵吃力地搗米。見她進來都停住手裡的活計,向她張望。當她們看清進來的是曾不可一世的皇帝的愛妃戚夫人,看到曾千嬌百媚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她,也落到和她們一樣的下場,她們的眼睛裡有的露出困惑,有的是鄙夷,也有的是嘲弄或幸災樂禍。

  舂米是秦時沿襲下來的重刑,臣僚犯罪之後他的妻女貶為奴隸,刑之以罰的多是舂米。內宮的嬪妃宮女犯罪後,除了處死的也多去舂米。沒想到戚夫人這個皇帝的寵妃,今天也淪落到這種地步。

  看戚夫人愣著不動,獄卒惡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說:“你每天要舂十升米,完不成不能吃飯,不能睡覺!”

  戚夫人差一點兒摔倒,她扶住了石臼,像扶住了一張將要她命的餓狼嘴巴,她多想遠遠地逃離它,可是現在她卻身不由己。

  自從跟了劉邦,她除了天天工於妝扮,除了工於床笫之功討得劉邦的歡心,她再沒做過任何活計,現在卻要做這些,她哪做得來。她試圖把那個石杵抱起來,石杵卻像粘在了石臼里,紋絲不動。

  鞭子猛地抽在了她的身上,隨之傳來的是“你還偷懶,找死呀你!”的吼聲。戚夫人用盡全身的氣力抱起石杵,向石臼里的米搗去。她感覺石臼里盛著的不是米,而是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還有那麼多往日的寵愛、奢靡、榮華與此時的憎恨、無助、孤苦與淒楚。

  她想起早年父親和自己說的話,要做個不被打垮的人,每天就要讓蠍子吸一口血,日久天長,就可以百毒不侵。可是自己呢,那時非但遠離了毒蠍,還一味地躲在男人的寬衫厚帶下邊;男人山牆一樣倒下時,自己便像一朵嬌弱的花朵,完全暴露在冬日毫無遮蔽的酷寒里。雖然還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男人,她的兒子如意,可他還那樣弱小,弱小到還不足以保護她,弱小到連他自己都無法保護。

  怪誰呢?怪那個男人不再疼惜她而撒手人寰?怪自己從沒想到去學習百毒不侵的能力?還是怪呂雉的心狠手辣?

  戚夫人遠在趙國的兒子如意還不到13歲,羽翼還未豐滿。劉邦生前曾把有恩於呂后的周昌派到趙國去做相國。目的就是讓他代劉邦保護和調教年幼的愛子如意。她想,有先帝讓周昌護佑的遺訓在,呂后不敢妄為。只是,還那樣弱小的他,知道娘所遭的罪嗎?他知道了,又能做什麼呢?他,他什麼時候能長大保護為娘?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會是個頭?

  戚夫人長嘆了一聲。為了減輕身心之苦,一邊艱難地抱著石杵舂米,一邊哼唱起來:

  “子為王,母為虜。

  終日舂米至暮,常與死為伍!

  相隔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子為王,母為虜。

  終日舂米至暮,常與死為伍!

  相隔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汗水、淚水和著手上磨出的血水一同滴到米上,像一顆顆剛從蚌中割出的珠子。石杵落下,血珠碎成了一瓣一瓣的,曾經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有新的血淚滴下,又有新的珠蚌再度散落開來……

  鞭子抽在身上,像穿透身體的箭弩一樣疼。緊接著,有什麼像雨點一樣飛來,落在戚夫人的臉上身上。那是獄卒指揮那些舂米的犯人在往她臉上吐唾沫。戚夫人閉起雙眼,身子緊緊地偎住石杵,除了讓那些人對自己百般怒罵、鞭笞和羞辱,她什麼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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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都三番五次了,那個周昌還不讓趙王如意來長安?”呂后怒不可遏地對審食其大喊,以至她看上去五官都有些扭曲變形。

  審食其把頭低下了,不敢去看呂后的臉。好像是由於自己辦事不利才導致這一結果似的。

  呂后意識到自己不該對審食其發這麼大的火,周昌是受劉邦之託做趙王如意監護人的,他有權拒絕任何人對如意的旨令。呂后在大殿裡來回踱著步子想對策。

  “子為王,母為虜。

  終日舂米至暮,常與死為伍!

  相隔三千里,當誰使告汝?”

  戚夫人的歌聲一直在呂后耳邊唱著,把她的肺都氣炸了。她大罵起來:“不覺死到臨頭的賤貨,竟還要指望你那寶貝兒子重頭再來,再有出頭之日?”她把臉轉向審食其,命令著,“那你馬上派人叫周昌進京,告訴他我要召見他!我不信他還敢抗旨!”

  那晚在劉邦未寒的屍骨邊做愛審食其畏縮不前,呂后用過激的語氣和言詞對他說話,以達到對劉邦生前心裡根本沒有她的一種幾近瘋狂的宣洩。在她心裡,對劉邦可以說是又恨又愛,愛得越深,恨得也越深。除此之外,呂后很少這樣的口吻對審其食說話。

  審食其明白,這次呂后是真的被氣瘋了。不過,呂后就是呂后,她總會有辦法做到她要做的一切!“好,我這就去!”審食其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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