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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儘管一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可還是哭得不成樣子,那是劫後餘生的眼淚,比什麼都苦卻也比什麼都甜。

  “我沒有熱情,沒有欲望,整個人都是鈍的,唯有在看見死亡的可能性時才反應敏銳。”唐涇川滿臉淚痕地喝著酒,然後擦了擦嘴唇,對我說,“那時候我真的特別想死,可拉著我的就是你,我面對那麼多可以結束我生命的利器時,只有想著你的名字才能讓我把它們都放下。後來我開始轉好,去查了很多關於這方面的資料,書上說,像我這種情況,軀體疼痛和自殺意願強烈都是時常出現的,但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情感喪失,但因為你在,直到藥效發作,我也不至於淪落到那一步。”

  在唐涇川的口中,我仿佛是一個英雄,但其實,真正的英雄是他,在無數中痛苦中被拉扯著的他,像個手無寸鐵的戰士以自己的肉體凡胎戰勝了穿著鎧甲手持兵器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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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些言論,說有心理疾病的人就是想不開,矯情,愛鑽牛角尖,凡事兒別往心裡去就好了。

  以前我對這種說辭沒什麼想法,現在因為唐涇川,我很想罵一句,去你大爺的矯情。

  那些人把情緒低落跟心理疾病混為一談,這也就算了,還站出來對病人冷嘲熱諷說他們矯情,真的是不痛在自己身上就不覺得事情有多嚴重。

  當然,如果不是唐涇川,我也不知道原來這種病這麼痛苦,這不是別人開導一下說幾句寬慰的話就能好起來的。

  是病就要受苦,是病就要系統地治療。

  唐涇川說:“有時候我真的挺恨自己的,曉雲去世之後,只有我一個人痛苦嗎?不是。我們的父母也同樣痛苦,可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了那個時候他們其實最需要陪伴。我非但沒照顧好他們,反倒讓他們出了事。”

  我本來不希望他提起以前的事,就是因為那些,他才變成如今這樣,可他要說,我只能當他的聽眾,就像他想哭,我就坐在旁邊給他擦眼淚。

  “我自責,因為那就是我的錯。我越是這麼想,就越是覺得自己不該活著。”

  我想像著當時的唐涇川,陷在那種痛苦裡的他像是被抽乾了水分的植物。

  “現在我也還是很自責,但至少,我沒那麼恨自己了。”唐涇川說,“我記得咱們去日本的時候,在支笏湖,余醫生說那裡的人都把死者當做頭頂的神明,活著的人為了死者在努力生活著,當時你說你覺得人要為了自己活。”

  我點頭,那時候我問過唐涇川他怎麼想,他說他不知道。

  “你們說的都是對的,”他輕輕地摩擦著酒杯的邊緣,“水航,我們好好喝一杯,敬死去的人,也敬我們自己。”

  我出差了,出差期間還是不大放心,時不時就聯繫一下唐涇川。

  秘書笑我,說我操心得好像是他監護人。

  原本一個星期的事情,被我壓縮成三天半,處理完最後一件事,連夜去機場,回家。

  秘書坐在飛機上一邊整理這幾天來的資料一邊說:“我要是唐哥,肯定都怕你了。”

  我也知道自己有點兒太過火了,可是余醫生不是都說了麼,唐涇川對我過分依賴,離不開我,那這麼看來,我們彼此彼此,正合適。

  在飛機上我睡了一覺,做了個夢,那夢沒有什麼實質性內容,就是唐涇川坐在窗台邊看著一隻小麻雀在笑。

  夢裡陽光正好,我看不到別的,只能看到他的笑容。

  醒來的時候飛機正準備下降,我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四十五分。

  外面黑漆漆的,我歸心似箭。

  我本來以為下了飛機就能看見我心心念念的人在外面等著接我回家,卻沒想到,開機之後收到的第一條消息是:我加班,你到了我們再聯繫。

  秘書取完行李過來問我唐涇川在哪兒,我沒好氣兒地說:“在他公司。”

  他笑話我,說我的地位直線下降,然後還補了一句:“我男朋友來接我,要不要順路送你回家啊?”

  雖然生氣,但我還是坐上了余醫生的車。

  我沒回家,讓余醫生送我去了唐涇川的公司。

  這家公司離我們公司倒是不遠,晚上快十一點大樓還燈火通明,我跟余醫生他們告了別,拖著行李去了對面的咖啡店。

  我給唐涇川發信息:我到了,在馬路對面的咖啡店等你,不急。

  他打了電話過來:“都說了讓你回去,不累嗎?”

  “不累。”我從行李箱中取出給他帶回來的禮物,扭頭看著窗外的大樓,“你忙吧,我就在這兒等你。”

  我們掛斷了電話,我喝著咖啡,翻著店裡的雜誌,耐心地等著他。

  一切都正式回到了正軌上,我們再也不用過得那麼崩潰掙扎,可以像所有普通人一樣,為了出差和加班煩惱抱怨,也可以像所有普通人一樣享受每一個夜晚和白天。

  我突然想起上次他生日的時候,原本我們約好見面,結果他臨時加班,十二點都快過了才到。

  這麼晚還在工作,他卻先問我累不累。

  說真的,是挺累的,但他不在家我就不想回去,這麼一說,搞得我們倆倒是有了幾分同居戀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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