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狗東西!」發言的婦女仇恨地瞅著低頭站在一邊的元豹,「你們的心比蠍子還毒,比地主老財還狠!沒有你們就叫喚了,有了你們還挑食兒。是你們逼得我走上絕路。吃糠咽菜,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六○年苦吧,我逃荒要飯還能搞點觀音土榆樹葉什麼的可在你們這兒我要不自己給自己開點小灶我能讓你們活活餓死——我撕了你們這些不是人操的王八蛋要不用咱誰都甭想用還我青春……」

  「別別,咱們君子動口不動手,控訴可以就別上去打了。」主持人連忙抱住衝上去就要揪元豹頭抓他臉的老處女,要麵包會有的,奶油也會有的。「

  「放開我!這會兒你抱我了?早你幹嗎去了?我晚上趕著找人抱的時候你躲到哪兒去了?」

  「放開她。」一個老娘們兒嚴肅地對主持人說,「婦女們的革命行動你不要阻攔。」「你看她這勁兒,我怕她把人打死。」主持人鬆開老處女,不放心地說,咱們這會不是還是以挽救為主麼?「

  「誰殘酷?」老娘們義正詞嚴地說,「幾千年來婦女們的鮮血流成了河……」「他是什麼東西!我們婦女的會為什麼讓他主持?」老處女指著主持人沖大家嚷,「他也是個男的,應該站在批鬥台上才對。」「站上去!站上去!」一萬八個娘們兒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他神情不陰也不陽,刁德一搞的什麼鬼——花——樣!」婦女們齊聲喝唱。「女將們,革命的婦女們。」主持人可憐巴巴地解釋,「我是和你們站在一起的,我也苦大仇深,我……我現在宣布我是中性……」「革命的站出來,不革命滾下去!打打打!滾滾滾——婦女們齊聲有節奏地噓著主持人,接著又唱,」照我媽媽打豺狼,打不盡豺狼——決不下戰嗯嗯嗯嗯場……「

  「饒了我吧。」主持人央求老娘們兒,「我從來都沒欺負過婦女,總是見一個愛一個。」

  「你沒聽見革命婦女的要求麼?」老娘們兒冷冷地說,「主動點,別等我們動手拖你。」

  「上去吧你——」老處女用力一推主持人。

  主持人踉踉蹌蹌跑到元豹身邊站住,絕望地四處看看,四面看台的婦女都一手指著他們蓬散著頭髮冷笑著齊唱:

  「你有理咦咦敢當百姓們講,縱然把我千刀萬剮也無妨。沙家浜總有一天要解放,且看你們這些漢jian起狗賣國賊——

  好噢噢下呵呵場!「主持人悲觀地低下頭,嘟噥著:」這他媽是哪兒來的一幫戲子。「」你有什麼理講嗎?「接替主持的老娘們兒伸著話筒對主持人說。」不不,沒理可講。「主持人嚇得連連搖手,」今兒我認栽。「

  老娘工已輕蔑地看了眼主持人,一甩短髮,仰起容光煥發的臉對全場說:「姐妹們,我們今天的革命行動大長婦女的威風,大滅了一小撮男人的志氣!幹得好!大快人心。我們就是把這第四座大山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萬隻腳,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一個膀大腰圓的娘們兒跳上主席台,拿起話筒說:

  「我的話很簡單,前面的幾位姐妹們已經把我們心裡要說的都說了。我認為我們對唐元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道理都跟他講了,出路也給他指出來了,現在就看他肯不肯覺悟,肯不肯向自己的過去告別,回到一貫正確的路線上來。我代表全體婦女拭目以待。」看台上的所有婦女都擦了下眼睛,瞪圓。

  「我們等著你。」大塊頭娘們兒手拿話筒微笑地說。

  元豹慢慢地抬起頭,視線所及均是一片殷切期待和熱情鼓勵的目光。元豹慢慢走到主席台上,從大塊頭娘兒們手裡接過話筒,嘴唇蠕動著,半天說不出話。

  他望著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老少娘們兒,十分激動:「姐妹們對我這麼好,這麼關心,我真是受之有愧呀。」

  看台上所有婦女一齊長吁了一口氣,象打了聲雷。

  一個婦女嚷嚷道:「這還不算好呢。我們疼人的招兒多了。」「曉得。」元豹點頭說,「就這點兒我已經受之不盡了。多大的關懷,多大的溫暖,我要是不下決心變個女的——還真對不起你們。」掌聲,暴風雨般的掌聲。

  「成功了,成功了。」一萬八千個娘們兒激動得眼含熱淚,互相握手祝賀,翹望著元豹。「我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原子彈。」

  「你可不能剩我一個在這兒。」主持人彎著腰回過頭對元豹,「我非被他們一以一口嚼巴了。」

  元豹看了主持人一眼,揮手止住全場的歡騰,對大家說:

  「我是棄暗投明了,但這兒還有一個頑固不化的。」他指指主持人,「咱們是不是再重點幫助幫助他轉變一下。」「紋死他,紋死他。」全場的婦女發了瘋似地舉著拳狂吼狂喊歇斯底里地大笑。主持人昏倒在地上。「殺死他!現在就殺死他!把他碎屍萬段,裝上火箭發she到太空去!」婦女們又怒吼了,群情激憤,不可遏制。有幾個動作敏捷以經沖了上來,揪起主持人左右開弓地扇起他耳光。

  「停一停,姐妹們,慢點動手。」主持的老娘們兒拉開圍毆的婦女們,「這麼處理他,太便宜了。他不是瞧不起婦女麼,咱們就讓他嘗嘗婦女的厲害——把他扔進獅虎山。」

  「咦——」婦女們歡呼起來。

  幾個婦女抬起主持人往台下走。主持人躺在婦女們硬梆梆的肩膀上,回頭笑著對主持娘們兒說:

  「你得保證獅虎山里老虎都是母虎。」

  「放心吧。」主持老娘們兒咬牙切齒地說,「會讓你死得公平的。」主持人被扔進體育館的球場中央。四面看侖的門衛都關閉了。有工作人員上來扔給主持人一塊紅布,然後急忙退出。主持人撿起紅布茫然不知所措,把紅布披在自己身上,沖台上傻笑。這時一扇門打開了,一個狂怒的婦女低著頭箭一般地向主持人衝來。四周看台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婦女們從座上站起來,喊著揮舞著手臂。

  在那個婦女衝到主持人身邊的一剎那,主持人純粹是條件反she式地將紅布一擋一抖自己側身一閃,那婦女「呼」地一下從他身旁衝過,沒頂著他。

  主持人還沒來得及慶幸,那婦女在遠處又轉了回來,悶著頭一聲不響地再次向主持人兇猛地衝來。

  主持人兩手拎著紅布,當那婦女再次神到近前時,又是一抖一閃使那婦女步入歧途沖向一邊去。

  看台上沸騰到頂點,一萬八千個娘們兒的吼聲幾乎都把體育館的房頂震塌。

  只見紅色發怒的婦女一次次沖向主持人,毫不停頓,永不疲勞。主持人漸漸支持不住了反應也慢了,閃身也不靈活了,幾次被那婦女擦著邊兒,衣服扯了幾個大口子,裡面的身體也被颳得血肉模糊。終於,當該婦女又一次向他衝來時,他沒躲過去被那婦女頂翻,挑在頭上掙扎了片刻高高地甩了出去,摔在欄杆上耷拉著頭一動不動了。「咦——」全場的婦女驚嘆了一聲,即而狂熱地鼓起掌。 「刀子……剪……鉗子……和鑷子……」

  無影燈下,一群白衣白帽戴著大白口罩的醫生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手術……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架推床被護土從裡面拉出來。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元豹閉著眼靜靜地躺在床單下面。

  他的臉蒼白、安詳、光潔平滑。

  推床沿著走廊向遠處推去,輕快地滑行,軲轆滾動在地板上一點聲響也沒有。

  劉順明、孫國仁、周吳、鄭王四位姑娘和婦女界的頭領們站在走廊盡頭等著推床的到來。

  推床到了他們面前,他們凝視著躺在床上的元豹。

  「手術進行的怎麼樣?」孫國仁問護土。

  「十分成功。」護士對孫國仁說,「你們放心吧。」

  「他多少天能下床活動?」

  「很快。」護士推著床往病房走去,回過頭說,「他割掉的是累贅不對嗎?」「對對。」孫國仁說,這樣我就鬆口氣了。「

  「你本來沒必要緊張。」劉順明說,「這只不過是一次普通手術,他又不是第一個做這種手術的。」

  孫國仁轉身和婦女們一一握手:「感謝大家的支持和幫助,沒有你們的幫助,我們的工作是不會這麼順利的。」

  「不要客氣。」為首的老娘們兒說,「培育社會主義新人是我們共同的責任,義不容辭,毋庸言謝。」

  「唐元豹出院後,還能和我們住在一起嗎?」鄭姑娘問。

  「恐怕不能了。」孫國仁堆著笑說,「小姐們的任務也完成了。努力學習吧,等你們畢業後走上社會,會有很多可造之才落到你們手裡。」王姑娘說:「我們會想唐元豹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代包婦女參加比賽。那可是大事,比和我們住在一起要重要得多的大事對吧?」王姑娘純潔信賴地望著孫國仁。

  「是的。」孫國仁說,「他稱事休整,就要奔赴疆場。」

  「我們衷心祝他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王姑娘代表同伴們表態。「怎麼會不呢?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他這樣精心裁培的了。」「也就是在咱們中國,有這樣優越的條件。」劉順明補充說。「請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病房裡,元豹坐在床上,四周堆滿鮮花,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手術後,有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

  「沒有,感覺非常好,非常輕鬆。」元豹眼睛朝上望著,形容著自己的感受,「好比背著一個大箱子走了幾百里路,突然扔掉了,儘管箱子是金銀珠寶,但還是感到由衷地輕鬆。雖然蒙受了一些損失,但總不至於因此累死了,同時也可以更快地趕趕路了。」「請問,你扔掉了這個箱子……」一個戴眼鏡的記者話剛說一半,就引起了屋內所有人的鬨笑。

  這位記者有點不好意思,推推眼鏡,改變了一下措辭說:

  「請問,你同意接受這種手術時心裡想的?難道就沒有一點……嗯,譬如說,……猶豫嗎?要知道這是個……嗯,怎麼說呢……很重大的決定。」

  「猶豫當然有,但克服了。一想到祖國重託,人民的期盼,我腦子裡就沒個人的地方了。再說,好鋼用在刀刃上,好酒用在國宴上。我唐元豹的下水本是捂臭了也端不上桌的玩藝兒如派了這麼大的用場讓全國人民鬆了口既是我的光榮它也不冤戰馬陣前死壯士刀下亡青山處處埋忠骨何必馬革裹屍還至今思項羽做千秋鬼雄死不還家……」

  「打住吧打住吧,我們很明白你的意思了。」

  「是麼,看來我把你們估計低了。」

  「你最好別把我們當白痴,在上光打蠟這個專業方面我們的段位都不比不你低。」元豹嘿嘿地笑:「那就說點實在的吧,你們真覺得我做出這個決定很重大嗎?你們真覺得那玩藝兒特別有用?」

  「從常理上看應該是這樣吧?居家旅行,人人必備,解頭疼解心煩解讒解懶解腰酸……」

  「看們你們真是物盡其用。但對我來說做出這個決定很容易,就象決定割個盲腸割個扁桃體……」

  元豹壓低聲音微笑著神秘地說:「——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個人生活。」記者們恍然大悟,接著紛紛低頭在小本上記下元豹的這句話。「少說,你始終一貫是枕戈待旦?」一個記者看著自己的小本問,「始終在海峽兩岸實行『三不』?」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