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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夜卻失了穩重,想要拉住夏笙。

  夏笙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罵了句:“你根本就不是好人!”

  說得穆子夜微怔,片刻工夫就讓小韓跑掉了。

  季雲笑得越發厲害,妖嬈的雙目成了新月。

  穆子夜回神也側頭微微一笑:“他就是這樣小孩子氣。”

  眼裡的喜愛卻是藏也用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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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從那一天開始,季雲就開始恨韓夏笙,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恨的是什麼。

  恨他善良?恨他乾淨?恨他傻乎乎的相信所有人?

  還是恨他搶走了穆子夜?

  季雲再明白也沒有了,韓夏笙從來也沒有從任何人身邊搶走過穆子夜,那叫吸引,那叫征服,用他的善良,乾淨,傻裡傻氣。

  穆子夜和自己一樣,為夏笙做的犧牲,遭的痛苦,全部都是心甘情願的,不帶一點聰明氣。他愛過人,又怎能不明白什麼叫做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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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子夜…”

  深夜裡細碎而執著的呼喚叫醒了季雲,他警惕的睜眼,才發現是懷裡的夏笙在說夢話,足足一個月了,他強暴他,打他,甚至廢掉了他的武功,把他赤身裸體的扔在漫天的蜀葵中羞辱,夏笙仍像打不倒一樣活著,只是他會在夢回之時,如同抓著救命稻糙一樣,喊著穆子夜的名字。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夏笙失蹤後,童初月被暗殺,龍宮早已易主,落到個姓林的男人手裡,自是不會再管韓夏笙。

  而穆子夜,莫名其妙的隱居,行蹤全無,竟也不來相救。

  韓夏笙啊韓夏笙,此時此刻我殺了你,是不是也沒有人關心。

  季雲慘敗修長的手指撫摸上夏笙熟睡的面頰,有些涼,有一塊淤青,裸露的瘦弱肩膀也是,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他忽然有點可憐他,江湖中人沒了武功就成了廢人,而韓夏笙又無親無故,即使他放他走,夏笙也會在很短的日子裡久病無醫,潦倒致死吧?

  其實韓夏笙沒有錯…他該恨的是穆子夜,只是,恨不起來。

  季雲忽然有了種更惡毒的想法,他微微使了勁,弄醒了夏笙。

  明亮的眼睛在看到自己的瞬間,成了厭惡,夏笙第無數次徒勞的掙扎,想要離季雲遠一點,意外地是,這次他成功了。

  夏笙抱著被擋住赤裸的身體,警惕相對。

  季雲深深的看了他幾眼,輕聲說:“我不碰你了,你走吧。”

  “為什麼。”夏笙覺得這又是他為了羞辱他新想出來的詭計。

  季雲慘白的臉堆滿悲傷:“…子夜,死了。”

  …

  沉重的四個字,驚得夏笙瞠目結舌,傻愣愣的看著季雲,嗓子硬是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季雲順口胡謅:“不知為什么子夜受了重傷,傷及要害,拖了一些日子,不治身亡。”

  他本想嚇嚇小韓,沒想自己胡說八道的東西竟然接上了事實,一個字一個字打在夏笙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成了最狠毒的傷害。

  身子,早已殘破不堪,精神上唯一的支柱忽然間垮了,便在瞬時奪去了夏笙僅存的信念。他目光空洞的搖著頭,掉下大滴的眼淚。

  “不可能…不可能…”

  夏笙喃喃自語了幾句無意義的話,身子一軟,竟然昏死過去。

  他著一昏,就足足七天七夜沒有睜眼。

  而睜開眼,自己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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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雲最終還是得知穆子夜受傷休養的消息,他拿著情報,看著院子裡捉蝴蝶玩得已經傻掉的夏笙,心裡頓時明白。

  明白夏笙為什麼會被捉住,為什麼聽了自己拙劣的謊言會成為今日這幅模樣。

  他一直覺得,是穆子夜愛的比較多,卻沒想到,這個傻瓜,竟能如此。

  “夏笙!”季雲抬高聲音。

  原本樂得屁顛屁顛的夏笙,一下子驚弓之鳥,百般不願的走了過來。

  “雲哥哥…”他放下手裡撲捉到的蝴蝶,但小精靈的翅膀已斷,落葉般掉落在了地上。

  季雲頭一回溫言暖色的對他說話:“夏笙喜歡這裡嗎?”

  “不喜歡…”他嘟囔,忽而搖起頭來:“喜歡,喜歡。”

  “可是,不久以後,就會有另個一個哥哥把你帶走,把你帶到江南,好不好?”

  “哪個哥哥?”

  “他姓穆。”

  “夏笙不認識姓穆的哥哥…”

  “他會待你好的,不讓別人欺負你,他很愛你。”

  “什麼叫愛呀?”

  “就是很喜歡很喜歡,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喜歡,會讓人做傻事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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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後,穆子夜到達無生教,帶走了只剩半條命的傻瓜。

  季雲此後百般挑釁,但求一死,卻仍因為夏笙的善良留得一命。

  穆子夜沒有報復他,只帶走了姐姐的親骨肉,而這也許,就是最大的報復吧,讓自己活著,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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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後,季雲收到穆子夜親筆簡訊一封。

  云:你我相識十載有餘,相欠無數,愛妻身子日好,前塵往事,既往不咎。

  自此,山高水長。

  恩斷義絕。

  71《笙歌》連城雪ˇ71ˇ

  天下從來也不乏美麗的東西,落日旁的江水,山澗中的櫻花,悠悠古道,巍巍山城,但這個世界,同樣也很危險,到處是欺騙,爭鬥,背叛,傷害,一如其間深似海。

  然而強者,也正是其中走出的來的。

  這些是痛苦,也是歷練。

  只不過,強者的人生,在普通人眼裡是一種樣子,在自己眼裡,又是另一種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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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太醫。”

  安然小心踱進皇帝的寢宮,看到熟人,忙拉住問:“父皇他可好些了?”

  “哎…”張太醫搖搖頭,什麼都沒說,提著藥箱便匆匆去了。

  安然明白,他的父親時日無多,能見的日子也不過有限的長短之差。

  沒有多少空間悲傷,壓在脊樑上的,反而是種生存壓力。

  他自小深愛武學,但在宮闈之中,並不是那個活得最聰明的人。

  深吸了口氣,安然邁步向里走去。

  守著的太監見他樂得屁顛屁顛,擠眉弄眼的小聲道:“二皇子在裡面呢。”

  安然點點頭。

  太監扯著嗓子報:“三皇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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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皇帝身邊的沉重壓抑,後宮對於男人來說就輕鬆很多。

  只一些宮娥嬪妃,奇花異糙,找著大樹投靠罷了。

  安然一身冷汗的向重病的皇帝請了安,照舊來到後宮,照看安夢。

  他倆是已逝的常貴妃的孩子,自小便在宮中相依為命,在皇后仙逝後,曾受過一陣恩寵,但這後宮之內,佳麗三千,她又迅速被皇帝遺忘,也在幾年之內病死了。

  這個地方人人勾心鬥角,安夢對於安然來說,是唯一的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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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姐,你今日身體可好了一些?怎麼下了床?”安然見安夢靠在窗邊發呆,忙走過去詢問。

  安夢面容不再萎靡,反而沉靜了不少,微笑:“是好些了,見外面繁花如錦,忍不住想看看,自那回與你去過江南,就得了病,再沒出去走過。”

  “姐姐想去哪?安然陪你。”

  “能去哪啊,這個身子,怕是會和母妃一樣吧?”安夢暗淡下臉色,咳了起來。

  安然扶住她,道:“胡說,姐姐一輩子榮華富貴,長命百歲,不要講不吉利的話。”

  安夢看著他失神了一陣:“此時朝野上下動盪不安,對你正是關鍵的時候,姐姐實在不能拖你的後腿…”

  “我去和他們斗是為了你!你不好的話,我做什麼都沒意義了。”安然見安夢有些不對,心裡急了。

  “胡說,你是要當皇帝的,為的是天下百姓!”

  安夢頓時發火,甩開了安然的手,她雖一身病服,訓起話來,卻仍是氣勢凜然,不掩國色。

  “你父皇文韜武略,一直以江山社稷為重,如今我朝內有患,外有憂,你怎麼能如此混帳,沉溺武學也便罷了,怎能把皇位當成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東西,你二皇兄是最大的障礙,他向來心狠手辣,若是當了皇帝,受苦的還是百姓啊,難道你就沒有責任嗎?”安夢說著又咳了起來。

  安然追著她說:“皇姐,你不要這樣,我知錯了,你先把身體養好。”

  “我的身體不重要,只要了了心愿,是生是死無足為懼,而我的心愿,就是讓你當上皇帝啊,安然,你還年幼,不知其中差別,莫耽誤了自己。”

  “是,我記下了。”

  “安然,我想見見韓夏笙,我還想見見韓夏笙…”安夢坐在床邊,抓住了安然的手,面上,深沉中閃過了一絲急不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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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秋天,是它最美麗的季節。

  火紅楓葉,湛藍天幕,點綴著浩蕩皇城,清新而又氣派。

  傍晚,趁著夜色,一行人抬著轎子在街巷中行的匆忙,尤其隊伍前高頭大馬上的俊朗男子,氣質不凡,引人側目。

  他們七拐八拐的走到個大院前停了下來,安然揮手停轎,抬頭見了蒼勁的“穆府”二字,猶豫再三,還是下了馬。

  “你是誰?”

  看門的顯然是個經驗老道的江湖中人,看安然不同凡品,頓時提起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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