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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岸沉默片刻,終於和他開口說話:“現在世人都道你是天下第一,了不起啊了不起,可是子夜,你一點沒變,我教你醫術,你記住了,而且學的很好,可是我沒有教會你醫心啊,人命關天,在你眼裡反倒如同兒戲,若不是這個孩子病了,你捫心自問,這一生還會來和我認錯嗎?”穆子夜沒有回答,而是重重的扣了一個頭,而且很久都沒有抬起來。

  遠處青萍谷三個人和初見看的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那老頭性子硬,死活不治。

  倒是夏笙又發起顛來,蹲到地上撿著筷子擺弄來擺弄去,若不是生了副好皮相讓人看了憐愛,簡直和街邊的傻子沒有根本不同。

  張岸眉頭皺了又皺,終於開口。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這大半個身子早就進了土,人事看淡,又怎會因為過去仇怨要了你的命?你母親對我恩重如山,你哥哥與我情為知己,這個孩子,莫說你來求我,我若平拜見了,也是會治的,罷了,都是冤孽啊,起來吧。”

  穆子夜聞言大喜,忙直起身子說:“謝謝您,謝謝您。”

  原本潔白無瑕的額頭,被磕得皮開肉綻,鮮血順著傷口便淌了下來。

  夏笙出人意料的撲上來,捧住穆子夜的臉皺著眉頭使勁吹氣:“老婆…疼…”

  穆子夜眼裡的痛苦和愛意毫不掩飾,看得張岸又長嘆一聲:“冤孽啊,來世得報,來世得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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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更盛了,林詩痕坐在樹上百無聊賴,又不敢睡覺,生怕院裡那一老一小有了閃失,只得抱本詩經拿著扇子附庸風雅,眼睛沒事亂瞟。

  說起來這個張歸舟治病還真是神秘,把夏笙帶走一關就是一個月,除了每日送飯送水能瞅見個老頭的影子,夏笙是死是活可半眼都沒見著。

  不過因禍得福,倒是給了穆子夜修養生息的機會,倘若再過個十天半載,就算季雲那斯親自殺過來,也不足為懼。

  “喂,我說你倒是舒服,給我下來。”忽聞楊采兒一聲嬌喝,林詩痕翻身躍下,問道:“幹嗎啊你?”

  “去,教那個小祖宗練劍去,讓我歇會兒。”她靠著樹半死不活的樣子。

  “那小子不是挺聰明,你幹嗎啊這是?”

  “錯就錯在太聰明,遇上個笨的,你教他一招讓他練上兩三天多省事,他可好,教什麼都學的快,我可懶得管了。”

  “女孩子家家,一點耐性都沒有,我說你也不小了吧,到時候給老顧生了孩子,養是不養?”林詩痕jian笑。

  “養!你就是我養的!”楊采兒惱羞成怒,作勢要打他,林詩痕可早有準備,跳了八仗遠問道:“也不知道夏笙怎麼樣了,別老頭治不好給弄死了不敢出來。”

  “年輕人,休得妄語!”

  窗內傳來句老氣橫秋的話語,楊采兒聽了不出聲的樂的不行,指指自己後面,讓他趕快到對面教劍。

  誰知林詩痕變了臉色,她奇怪的回頭,才發覺穆子夜居住的小院不知何時為了一圈黑衣人,能做到如此深不知鬼不覺,看來武功奇高。

  兩位忙持劍沖了過去,才發現穆子夜已經帶著初見站在門外,而黑衣人的首領,正是季雲。

  “怎麼,你又出爾反爾,想要了我的命?”穆子夜照舊拿著他的長蕭,說話漫不經心,但氣色明顯好過很多。

  “我沒有。”季雲一身勁裝,抱著劍語氣兇巴巴的彆扭。

  “那上個月那五個女人來幹什麼,不會是想和我吃飯喝酒吧?”穆子夜嗤笑。

  “我只是想給你點教訓,我沒…”季雲又說,忽然意識到自己解釋的有些可笑,便住了嘴。

  “什麼時候輪的到你給我教訓了?”穆子夜可是對他恨之入骨,若不是那時身體不好,又在他的地盤占不到什麼大便宜,就憑他動過夏笙這點,就足以惹來殺身之禍。

  季雲心裡還是怯他,猶豫了一下沒說出話來,穆子夜又問:“那今天呢?也是想來教訓我?正好,我惦念你惦念的不行呢。”

  “把孩子給我!”季雲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怒道。

  “孩子?什麼孩子?你是說我的徒兒嗎?”穆子夜突然笑起來,摸著初見的腦袋說:“我們該拿這個人怎麼辦呢?”

  初見自是對穆子夜極為崇拜,眼睛發亮的說:“師父,打死他!讓他再不敢來搗亂!”

  “你!”季雲沒想到穆子夜竟然這樣,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明明就是我姐的孩子,他手上那紅繩,只有我姐姐會編,你自是知道,才收了他做徒弟!”

  “我收他做徒弟,是因為我愛妻喜歡他,什麼繩子啊我怎麼會知道,我看是你腦子壞了吧?”穆子夜依舊笑得帶些恨意。

  “你…你…我明明送給過你,你怎麼會不知道?”

  “哦…”穆子夜點點頭,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早已經暗淡了的精緻的繩結,上面系了顆流光溢彩的珠子,看起來就知道價值不菲。

  季雲臉色忽明忽暗,默默地看著他。

  穆子夜慢悠悠的說:“這個啊,你不說我都忘了。”話必,手一松,紅繩順勢就掉落在地上,被穆子夜一塵不染的靴子慢慢踏上,沾滿了塵土,變得骯髒不堪。

  他從來不隱瞞自己對他的情感,也開始懂得不要從他身上產生奢望,但是如此殘忍的拒絕與憎恨卻是難以承受的打擊,季雲後退一步,兩步,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是你姐姐的孩子,這便好了。”穆子夜蹲下對不明所以的初見說:“孩子,你娘親就是被他排擠出家門,無處可去,死在玉宇城的,你可要記住了。”

  初見捂住手腕上簡陋的出生便帶在身上的紅繩,滿臉不敢相信的神情,季雲忍無可忍,一揮手:“上,給我殺了他們,把孩子搶回來!”

  一時間,原本寧靜的小村變得烏煙瘴氣,喊殺聲不絕於耳,楊采兒護住初見,看著他們混戰到一塊,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穆子夜傷勢尚未痊癒,季雲又紅了眼,竟然打得不分你我,而無生山這回來的殺手意外得厲害,牽制的顧照軒和林詩痕完全抽不出身來。

  “姐姐…”初見看的目不轉睛,卻忽然想起什麼來。

  “幹嗎,不要搗亂!”楊采兒握著劍猶猶豫豫。

  “韓大哥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啊?”

  “壞了!”楊采兒這才覺出有什麼不妥,剛想往對面沖,只聽一聲巨響,張老頭住的小屋連著門摔出兩個黑衣人來。

  趁這空檔,穆子夜忽然一招打掉季雲的劍,長蕭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季雲忘記了,即使體力不支,經驗這種東西,是只會越來越多的。

  “你莫非真當他是個山野村夫了?做我的老師,哪有不會武功的人?”穆子夜垂頭看著面如死灰的季雲,美麗的眼睛滿是仇恨與厭惡。

  “教主!”停下打鬥的殺手慌忙叫了聲。

  “你現在倒是越來越狠毒了,想把我殺死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小村子裡,好洗脫罪名?不如就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吧。”穆子夜勒得他幾乎窒息,邊往屋裡退邊威脅:“還是,你想被廢了武功,把你幹的好事一件一件都加在自己身上?”

  季雲比誰都知道他的為人,認命的閉了眼睛。

  幾乎沒人想到得聲音忽然從角落中傳來:“放了他吧。”

  穆子夜一下子僵了身子,季雲趁機掙脫開他,退到一旁猛咳。

  夏笙慢慢從籬笆邊現出身來,清秀的面容,沉靜的眼眸,白衣勝雪。

  “你…好了?”穆子滿腹話語,卻無從道來,只能言語單薄的這樣問他。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凌亂的事情,張伯伯讓我自己去散散心。”夏笙微笑,臉頰依舊消瘦,更顯得楚楚動人:“你放了他們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也不想有什麼瓜葛了…”

  穆子夜側過頭,青絲順之滑落。

  “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你殺了他,不還是恨他嗎?我們這樣冤冤相報,到哪一年才是盡頭,你就讓他走吧。”夏笙小聲勸慰。

  沉默半晌,穆子夜對滿身戒備的季雲說:“你還在等我後悔嗎?”

  話畢,季雲拾起地上的劍,打了個手勢,帶著屬下迅速離去了。

  夏笙走近,沒理會穆子夜複雜的摻雜著感動的神情,用靴子點了點地上穿著珠子的紅繩:“這是怎麼回事?”

  穆子夜語結。

  夏笙不滿的瞪了穆子夜半晌,又忽然抱住了他。

  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盛夏午後的燦爛陽光中,無言而緊緻的擁抱。

  楊采兒在一旁翹起嘴角,捂住了初見好奇的大眼睛。

  67《笙歌》連城雪ˇ67ˇ

  人生是跋涉,也是旅行;是等待,也是重逢;是探險,也是尋寶;是眼淚,也是歌聲。

  是許多年前竹林里的半段蕭聲,是不知何時日落處的回眸一笑。

  或者是,此時此刻,輕輕地捧著你的臉的雙手的熾熱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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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高興啦?”夏笙故意把臉湊過來,輕輕捏了捏穆子夜的鼻尖。

  穆子夜躲過去,拿起塌桌前的玉杯,清冽的酒被一飲而盡。

  從前對於什麼好東西他都是會慢慢欣賞品玩的,夏笙一縮肩,看來穆子夜是真的不高興了。

  “是你非讓我說的,我說了你又生氣,下回我什麼都不說了。”夏笙順勢躺下,一翻身背對過去。

  穆子夜沉默片刻,才有些冷硬的說:“你覺得這些我也會當玩笑聽嗎?他那樣對你,剛才你就不該攔著我,總之我終有一天會將無生山的人一個個全都碎屍萬段。”

  話畢,酒杯被重重的放了回去。

  油燈忽明忽暗,儉樸的小屋和穆子夜他們帶得奢侈小件格格不入,窗外月明如水。

  夏笙本就極為疲倦,深吸了幾口氣,輕聲說道:“雖然很多事情…我一時想不起來,但當時我覺得…”

  “覺得什麼?”穆子夜問。

  夏笙猛然間又坐起來面對面的看著穆子夜,柔美的眼睛裝滿了痛心:“我覺得你和季雲很像,都會因為仇恨做那些可怕得令人髮指的事情,我原諒他…就如同我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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