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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侍者微笑問:“是許先生吧。”

  許箏忙點頭。

  侍者禮貌的說:“請跟我來。”

  兩杯冒著冉冉熱氣的咖啡擺在桌上,對面的女人即使是在軟綿綿的沙發上依然坐的筆挺,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她所有表情。

  許箏不知道所為何事,只得問:“他….在國外過的好嗎?”

  張媽媽沉默片刻,淡笑:“好,他一直是那麼優秀,今年普林斯頓大學碩士畢業,已找到了份人人羨慕的工作。”

  許箏安心的說:“那就好…”

  “可是…”張媽媽卻忽然變了臉色,聲音寒冷:“他卻惦記著一個人,一個過去的小同學,一個從來對他不聞不問的傢伙,執意要回來。”

  許箏這才猜出個大概,羞愧的低頭道:“阿姨我明白了…我會勸他不要回來的,您放心,對不起,對不起!”

  張媽媽慢慢的摘下墨鏡,用微紅的眼鏡仔細打量眼前清秀無害的青年,那充滿善意的模樣,根本和兒子是兩種生物。

  也許正因為不同,才有吸引。

  人總是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當作最好的東西。

  許箏聽到半天都沒有回音,又平靜了會兒抬頭道:“阿姨,這事我真不知道,我會勸他的,我…我不喜歡他,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聞言張媽媽突然爆笑了出來,在這優雅莊嚴地場合顯得那麼奇怪。

  她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才擦著眼角說:“我倒情願你喜歡他,那他死的也算值了。”

  許箏整個人在這萬分之一秒掉入了冰窟,呆呆的瞅著她,過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終於啞著嗓子問:“您說什麼…s…”

  只是氣若遊絲的發出了個若隱若現的音節。

  張媽媽吸了吸鼻子,語氣卻是看慣世態炎涼的平靜:“學睿上個星期到的北京,第二天就在海淀區發生了車禍,沒有…沒有救過來…是去…你那個學校的路上…還帶著一束花…還有禮物…最後撞得…”

  她是位母親,她說不下去了,捂住臉龐。

  許箏漆黑的大眼睛變得空空蕩蕩的,不知道看向哪裡。

  張媽媽掩飾著自己通紅的鼻尖,和不遠處的秘書打了個手勢,很快一個紙箱就送到許箏面前。

  “這些是整理他東西時候找到的,我想你應該知道,他的感情不該那麼默默無聞…再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張媽媽拿起自己的名牌手袋,重新戴上墨鏡,器宇軒昂的站起來離開了許箏。

  被強迫收下東西的許箏,不知道做了多久,才緩慢的、茫然的留下了一行清淚。

  許多照片,有張學睿剛到國外時的青澀,有他加入橄欖球隊的笑臉,有他演講、辯論時候的意氣風發,有他做實驗時的認真,有他被授予學位時的神聖,有他和和朋友在一起時的魅力四she。

  照片的背後,都是那中學時就已經很漂亮帥氣的筆跡。

  寫的全是寫隻言片語。

  小箏,我吃不慣這裡的飯菜,想你了。

  小箏,我們校隊贏了冠軍,你要是能看到今天的決賽就好了。

  小箏,我又發了片論文,教授很喜歡我,不知道你的學業怎麼樣。

  小箏,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小箏,畢業了,我想讀了研再去找你,我想勇氣夠了再看到你的臉。

  小箏,你有沒有和他分開,你會想起我嗎?

  小箏。小箏。小箏。

  許箏坐在街邊,借著路燈看著這些話,痛哭失聲

  他慢慢的撫摸過張學睿那個和送給自己的一模一樣的小狗鏈,撫摸著他們的高中畢業照,撫摸過他買自己的卻沒有機會送出去禮物,心裡滿滿的是說不出的感動和難過。

  該後悔嗎,後悔什麼?

  該傷感嗎,傷感什麼?

  該自責嗎,自責什麼?

  許箏不明白是哪裡錯了,不明白為什麼只有那些短暫的交集,卻讓張學睿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仍舊念念不忘。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他一定要在那個時候來看自己,為什麼要不專心開車,為什麼老天這麼殘忍救都救不活。

  六年前周銘的身體出了狀況,許箏怕的整夜祈禱,只願這世上唯有周銘平平安安。

  原來,會讓他痛徹心扉的並不只那一個人。

  只是張學睿的一切都和他的人一樣激烈,令許箏呼吸不暢,令許箏措手不及。

  他胡亂的抹著臉上亂七八糟的淚水,茫然起身,大腦空茫的朝著一個方向跌跌撞撞的走去。

  60

  60、第六十章...

  周銘通常睡得很晚,這天亦然。

  他下了班就回家對著電腦整理報表,剛剛做汽車代理商才兩年,萬事都要小心謹慎。

  誰知正在聚精會神之際,門卻被人粗魯胡亂的拍響。

  周銘皺了皺眉頭,起身喊道:“誰啊?”

  外面傳來句狼狽的回答:“我…”

  周銘詫異的打開門,對上許箏滿是淚水的傷心臉龐,著急的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許箏手裡抱著個箱子,見面就失力的掉到地上,像是找到救命稻糙一般死死地抱住了周銘,全身顫抖不已。

  周銘摟著他伸手把門關上,而後才溫聲問:“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就好,學校的事?還是你媽?你爸?被同學欺負了?”

  他幾乎說出了許箏簡單生活的所有可能,但是許箏卻使勁搖頭,哭的更厲害。

  一個大男人,真不知道遇見什麼才能變成這副模樣。

  周銘心裡七上八下的,安慰著許箏坐到沙發上,給他洗好毛巾又端來溫水,沉默無語的幫他擦乾淨臉頰。

  許箏見到自己的依靠,才哽咽的說:“張、張學睿死了…他媽媽說,是來看我的時候…出的車禍…我不想這樣…我不想這樣…”

  他用潔白的牙齒用力咬住薄唇,想控制住自己的失態。

  周銘的胳膊僵住,眼底閃過了複雜的情緒。

  張學睿,他當然沒有忘。

  那個人是怎麼對許箏的,他想忘也忘不了。

  本以為離開了就算了,誰也不想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許箏低聲啜泣,想讓周銘安撫自己亂七八糟的內心,可是周銘卻站起身走到門口,把木地板上的照片和禮物一個一個細心地撿起來,當然,上面的字也都看到了。

  “我從來就沒和他怎麼樣,這些年也沒有聯繫…我不知道他會因為我…”許箏又難過,又怕周銘生氣,低聲解釋著。

  周銘把東西放好,才蹲到他面前說:“小箏,他不是因為你死的,這件事不怪你,路是他自己選的,什麼後果也都要他自己承受,人生就是這樣。”

  許箏知道他說的沒有錯,眼眶卻仍舊是濕的。

  周銘低聲問:“還是…其實你喜歡他?”

  聞言許箏趕忙搖了搖頭:“沒、沒有。”

  周銘笑了笑:“你先好好睡一覺,我知道你心裡亂,休息好了明天再說好嗎,我陪著你呢。”

  許箏呆呆的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待到周銘從浴室出來,許箏已經不哭了,大概洗過澡之後乏力上來,趴在床上一動一步動的樣子。

  但他肯定睡不著。

  周銘暗嘆了口氣,坐到床邊摸了摸許箏柔軟的短髮。

  果然,回神便對上一雙微紅的清澈眼眸。

  周銘俯身吻了下他的額頭:“世事無常,慢慢接受吧。”

  許箏沒吭聲,只是摟著他結識的手臂,完全沒有安全感的皮膚冰涼,好像還在微微顫抖。

  周銘輕聲說道:“能忘就忘了,不能忘我會陪著你忘的,既然你選擇和我在一起,就…”

  “我當然只有你。”許箏對他的懷疑感到有些委屈,垂下眼睫道:“只是他還那麼年輕,那麼好的一個人,我覺得很可惜,為他不值得…”

  周銘無奈的笑了下:“傻瓜,你忘記他是怎麼對你的了?”

  許箏學著他剛才的話淡淡的說:“就算是不能忘的事情,有你在我身邊,我也都忘了…”

  父親給他的傷害,張學睿給他的恥辱,都已經不會再睡夢中出現了,他能夢見的,都是好的,都是身邊這個人給他的溫暖。

  周銘用鼻尖抵住許箏的鼻尖,近在咫尺:“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碰你嗎,自從我懂事以後,我就告訴我自己,不要像張學睿那樣對待你,不要利用你傷害你,我想等到你畢業了,好好地穩定下來,然後好好的過我們的後五十年。”

  許箏這晚滿是驚恐的心漸漸地暖了起來,他忽然親了下周銘的嘴唇,微笑:“我知道。”

  而後他又忽然抱住周銘的腰:“不過其實有的事,也不算利用我傷害我。”

  周銘被他逗得笑著深吻住許箏,氣息的交換在這溫馨的臥室里漸漸地升溫了起來,兩個人都在纏綿中有些睡衣凌亂。

  許箏的內心攪合了太多混沌的情緒,唯一鮮明的就是對周銘依賴和渴望,從許多年前就是這樣,如今已經越發的強烈了起來。

  感覺到許箏冰冷的手撫摸上自己光裸的後背,周銘給自己畫地為牢的防線忽然出現了裂痕,而後潰不成軍,他壓抑了太久的東西像是峽口處的飛鳥,一旦發現了新鮮的空氣,就爭先恐後的扇翅而出。

  次日,陽光因為被厚厚的窗簾阻隔住,一直也沒有照進這間有些凌亂的臥房。

  許箏醒來之時,已不知今夕何夕。

  他只覺得全身沒處地方都尖銳的疼痛著,吃力的動了一下,才發現周銘正靠在旁邊凝視著自己。

  腦海中昨夜的綺麗記憶慢慢的被回憶了起來,許箏紅著臉拉過被子,尷尬的問:“幾點了,你還沒去上班啊?”

  周銘半笑不笑的瞅著他那模樣,似乎覺得有些好玩。

  許箏更加羞愧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乾脆重新閉上了眼眸。

  周銘這才收起壞笑,撫摸著他的臉說:“該陪陪你,心情好點了嗎?”

  儘管有許多許多的甜蜜,但想到張學睿的事,許箏的心仍舊像壓著千金重的石頭,不由得嘆了口氣。

  周銘俯□親了親他,耐心的說:“時間長了,你也就接受了,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許箏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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