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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又躺下去,躺得更加纏綿,更加不想分開,就連劉玉英,也想這樣躺著永不起來,甚至想溜下床,悄悄打開液化氣,然後幸福地閉上眼。

  小四兒用自己全部的熱情,將她一次次點燃,一次次熄滅,再點燃,再熄滅,周而復始,永無停止……

  二公子的人一腳踹開門時,屋裡已恢復平靜,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臥室里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除了那濃得化不開的氣息,他們什麼也沒找到。

  二公子頹然倒地,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的確不可挽回。

  這時候,小四兒已坐在了馬其鳴跟李春江面前,一臉坦蕩,敢作敢當的樣子。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在這兒又看到了臥底鐵手,他先是恨恨地咬了下牙,接著沖鐵手滑稽地一笑。看來,這個世界上他遠不是最聰明的。

  劉玉英已被李春江安頓到另一個地方,焦急地等著蘇紫的消息,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活著,居然會是蘇紫!

  獨狼死了!

  他選擇了錯誤的時候,錯誤地闖進袁小安在省城的秘密公寓,恰好碰上倉皇出逃的袁小安。

  袁小安苦苦支撐了一個多月,終於相信,外面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袁波的警告也絕不是嚇嚇他。省城警方真的對他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他鑽進去。至此,袁小安才相信,自己要雄霸省城的黃粱美夢破滅了。

  完了,他沮喪地倒在沙發上,看著花巨款裝修一新的豪華公寓,那份窩囊勁,別提了。就在半月前,他跟二公子還有過一場唇槍舌戰。二公子命他把所有的線都斷了,乖乖做他網上的魚。袁小安笑笑,笑得很冷,很硬。

  “憑什麼?”他這樣問二公子。

  二公子沒正面回答他,同樣笑著反問他:“你說憑什麼?”

  他心裡清楚,自始至終,二公子沒拿他當人看,只當養的一條狗,需要叫時狂吠幾聲,需要咬人時張開血盆大口撲上去。一旦叫完了,咬完了,就得乖乖窩家裡,聽候主人下一個命令。不只是他,幾乎所有被二公子網住的,都脫不了這命運。袁小安正是不服氣這一點,或者壓根就咽不下這口氣,才暗下決心要另立山頭。好在他的山頭很快立了起來,而且氣象不錯。二公子跟省城大公子較勁的時候,他就像漁翁一樣,沒等他們醒過來,半壁江山已到了手中。這時候再聽二公子的指令,就渾身不舒服,不只不舒服,簡直就像跳蚤爬身上咬,非要想法兒把它掐死。

  對,掐死。好幾次,袁小安動過這念頭。若不是二公子在省城勢力太大,根基太深,他的野心就要得逞了。可惜呀,再也沒了機會,永遠沒了。踩上這條道的人心裡都有一個底,那就是風雨不來則已,一來,這世界便無立錐之地。袁小安加緊做善後,他知道,人在任何時候都必須有善後,就像去年,車光遠在三河大興風雨時,他就背著二公子,悄悄做好善後,跟香港有了秘密聯繫。好在車光遠沒把事兒鬧大,他非但毫毛無損,反而白揀了一個渠道,正是靠這條通道,今年他的生意才能在氣勢上牢牢壓住二公子。若不是自己想趁熱打鐵打開廣東那邊的通道,卻遭了黑手,他能這麼被動?

  這條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你做十次十次不出事,就會有百次機會,你若做一百次,不小心出了一次事,你的機會就變成零,再也沒人敢跟你合作。袁小安正是被機會逼到了絕路上,要不,他能將那麼好的一批貨白送一樣扔給童百山?想到這些他的後心都脹。

  但眼下已顧不了這麼多,有確切的消息說省城警方已盯牢他,稍有不慎,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必須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東山再起。

  然而,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這時候,滿世界已找不到一個幫他的人,那些曾經的弟兄,過去的盟友,一聽他的聲音,都像接到恐怖電話似的,啪地就掛了。再打,滿世界都是忙音。

  他惡毒地詛咒了一聲,開始做最壞打算,必須先離開省城,躲到一個相對安全點的地方,或許老大父子真能滅掉這場火,或許,算了,啥也別或許了,躲一步是一步。他匆匆裝好美鈔、護照還有若干個假身份證,提起箱子就往外走,誰知這當兒,突然有人擋在了他面前。

  這張臉不出現倒也罷了,一出現,袁小安心裡的火猛就竄起來,還沒等獨狼開口說話,他的槍已打響了,獨狼眼都沒眨一下,便倒了下去。

  可憐的獨狼,精明一世的獨狼,他還好心好意跑來勸袁小安自首呢。

  袁小安一腳踢開獨狼,趕在省城警方對他形成包圍之前,駕車離開了省城。

  而此時,袁波書記跟馬其鳴正為另一個人針鋒相對。

  馬其鳴突然提出要對鄭源採取措施。袁波書記先是沉吟著,馬其鳴二次提出這要求時,他突然拍響了桌子:“馬其鳴,你想做什麼,你還想做什麼?”

  “袁波書記——”馬其鳴正想解釋,袁波竟然大發雷霆:“你抓我可以,就是現在讓我上斷頭台也可以,但是你不能動他,他是好人,我說過,他是好人!”

  “袁波同志!”馬其鳴也激動了。半小時前,他接到省城電話,省里已有人拿鄭源的事兒找佟副書記質問,意思是從佟副書記到袁波到馬其鳴,都在替鄭源開罪。弄不好,人大程副主任很快就會來三河興師問罪,如果真是那樣,鬥爭的焦點將會不為人控地轉移,那麼,關於童百山,關於老大父子,甚至三河掀了一半的蓋子,都會在喘息中被別的力量捂起來。他也是情急中不得不做出這一決定。

  “我不聽,少跟我說理由!”袁波書記已完全失去控制,一想鄭源有可能淪為階下囚,他比自己遭毀滅還難受。

  兩人激烈爭執一會兒,袁波書記突然放緩語氣,有點絕望地說:“求你放過他吧,死的已經死了,他甚至為這事搭上了桃子,這還不夠嗎?趕盡殺絕,不是我們共產黨人的作風,求你就給三河留下一個好幹部吧。”

  一席話說得馬其鳴心裡都湧出了淚。

  袁波書記回到家,猛然發現袁小安坐在沙發上。

  “出去,你給我出去!”

  袁小安撲通一聲,跪倒在袁波書記面前。

  “叔叔,救救我,求你救救我,現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你出去,我沒有你這個侄子!”

  “叔叔——”

  一聲叔叔,忽然就把袁波書記心給叫翻了。是啊,這些年,袁小安就像惡夢一樣糾纏著他,剪不斷,理還亂。他曾不止一次沖自己親手拉大的這個侄子這樣吼過,不只如此,他還多次向佟副書記表態,如果查出在袁小安的問題上我袁波有什麼牽連,殺我一百次我也不喊一聲冤。是的,關於袁小安,袁波只是含辛茹苦將他拉大,至於他先後做的那些事,袁波要麼不知情,要麼就是知道也無能為力。誰能想到他袁家會出這麼一個逆子呢?他費了多少心血,說了多少好話,可他能聽進一句嗎?慚愧呀,袁波書記常常徹夜的睡不著,心裡是那麼的愧對早逝的兄長,愧對袁氏祖宗,可對不起能頂啥用?看著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一天天滑向罪惡的深淵,他除了祈禱,還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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