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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本行是記者,在文字的準備之外,他還需要去採訪對象的親友和學生,去了解他(她)在當代的命運。也許正因為此,作者對於那個時代和當下的巨大斷裂和反差,有著更深刻的體察。“前輩已逝,不可追”、“背影漸遠,猶低徊”的深沉感喟,在書中處處可見。這並非文人的套語,其中包含的是對現狀嚴峻的省思和對歷史溫熱的情感。

  即使是在那些我們更熟悉的人物那裡,對於一種精神氣質和風度的描摹,也沒有淪為趣味性的敘述。記者必須具有的客觀眼光,使得作者儘量迴避主觀的價值判斷和借題發揮。他常是敏銳地從大量素材中抓取最有表現力的細節,然後用特寫式的筆法勾勒出來,只需短短几句,便畫面感十足。在細節的穿插點染中,可以不按一語,而境界全出。加之時間不斷地在過去與現在之間閃回對照,作者的筆觸愈是冷靜,其中包含的情感卻愈顯得熾熱。雖然每篇不過一千來字的篇幅,讀完後猶令人低徊不已。就其中情感的深度和廣度而言,稱其有尺幅千里之勢或許並不為過吧。

  自然,這離不開那些人物自身難以企及的人格魅力。然而,我們心中仍需懷有如此這般的耐心、尊重與溫情,不是將他們物化為文化市場上流通的商品,和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而是小心翼翼地打撈和護持那個時代所有的光榮和輝煌,藉以灌溉我們這個時代並不豐盛的精神家園。

  書評: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民國那些人》與“美麗的新世界”文/ 蒙木《民國那些人》,煞是好看,如此精約的文字,勾勒民國文壇那些漸行漸遠的背影,像回放的一個個電影短片,讓我們一起重溫那屬於文人的輝煌,激發我們對於知識分子的期待與想像……

  這本書是《中青報·冰點周刊》的一個欄目“鉤沉”的結集。報紙閱讀,不能太長,且先要好讀;記者作文,虛虛實實的消息多一些,記人記事自有其獨到處。欄目主持人徐百柯,這個文化情懷濃郁的北大才子,兢兢業業地注意寫活每一個人,特地採訪傳主的後人、學生,或者忘年的朋友,因此記錄了大量第一手的材料,其中興味深長的逸事頗多,彌足珍貴的老照片也不少,這個欄目獲譽“冰點周刊”2006年最佳,是很自然的事。獲獎原因是:這些文章“吾道一以貫之”,以獨立的判斷和詩一般低徊的筆觸,為我們激活一個個已經被遺忘的民國人物,勾勒出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在寫法上又總是能從今天相關人物或場景切入那陳年往事。

  這個專欄是史與詩、學與識、才與情、新與舊的融會貫通。它像一壺陳年佳釀,越品越有滋味。“鉤沉”絮絮叨叨,呢呢喃喃,沒完沒了,其實在向讀者訴說一個主題:曾經有那樣一個時代,有那樣一批人物。那樣地想著,那樣地活著。他們離我們今天並不遙遠,但他們所守護和體現的精神、風骨,已與時下相去甚遠。走進他們的世界,我們恍如隔世;撫摸歷史,我們不禁浩嘆不已——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辛棄疾這曲《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的情感和我們閱讀《民國那些人》的複雜滋味很是接近。

  蔣廷黻、梅貽琦、劉文典、傅斯年、黃侃、曾昭倫、黃遠生、林白水、王雲五、蔡公時、張申府……以及離我們今天非常非常近的吳組緗、鄧廣銘、蔣天樞、林庚等等,這些名字在今天的教科書、傳媒和年輕人的記憶里瀕於湮滅,當然我們也許不經意地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地的某個胡同的某某故居或工作舊址里與他們相遇,這種相遇是古怪的……走出胡同,什麼鳥巢巨蛋和各種奇異炫目的寫字樓,所謂圓形監獄風格的後現代建築兀自刺激你的審美觀,人群的喧囂鼎沸和施工的鐵器時代撞擊聲、垃圾清理的吆喝聲、堵車逶迤的喇叭聲,聲聲入耳,瘋了,瘋了,一剎那的相遇變得迷離而淡漠……其實,很少有人能記住那些名字,他們和今天的房價、醫改、高考、電腦病毒、太湖藍藻、洞庭湖老鼠、黑磚窯、亞洲杯都似乎沒有任何關係,衣食住行的艱難和靚女美鈔的夢想讓我們整個身心夢魘般地捲入了這個“美麗的新世界”——汽車尾氣加劇的溫室效應,讓太陽格外溫暖,讓冰鎮的可口可樂和中央空調成為渴望。

  當然也許不是當下,我們還可能和那些名字相遇,那就是偶然在圖書館的灰塵里,在我們病中無聊翻開的某本閒書的角落裡,或者在我們失去工作能力行將老去反芻“我這一輩子”的一個夢裡……那時,我們也許發現,這個“美麗的新世界”像赫胥黎的名字一樣越來越讓人陌生,而他們和我們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所以讀《民國那些人》並不是為了你我今天的工作,不是為了你我購買更好的住房和汽車,甚至不是為了讓你在今天比參加紅樓夢海選選手都多得多的博士博士後與大學教授面前保持優越感,而是為了懷念你年輕時代莫須有的那個理想,為了對著傳媒暢言學問暢言修養做人時有一點點敬畏——這敬畏會讓我們少犯一點點錯誤——“世間已無真狂徒!”——這是《民國那些人》在今天紅旗招展彩旗飄飄的高度文明底下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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