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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上官魯氏。辱名璇兒。自幼喪母,隨姑父於大巴掌和姑姑長大,嫁給鐵匠兒子上官壽喜。晚年信仰甚督教,壽九五而終。

  大姐上官來弟。母親與姑父於大巴掌所生。先嫁沙月亮,生女沙棗花。

  解放後迫嫁給殘疾軍人孫不言。後來愛上了從日本歸來的鳥兒韓,生子鸚鵡韓,在搏鬥中打死孫不言,被處決。

  二姐上官招弟。生父亦為於大巴掌;嫁給抗日別動大隊的司令司馬庫,生女司馬鳳、司馬凰。在與獨立縱隊十六團的割據戰中,中彈身亡,不久,一對女兒也被那位倡導極左“土改”政策的大人物密令處死。

  三姐上官領弟。人稱“鳥仙”。生父為一個賒小鴨的(土匪密探)她深愛鳥兒韓,韓被口寇抓了勞工後,神經錯亂,設立鳥仙神壇禳解。後嫁給爆炸大隊戰士孫不言,因練習飛翔摔死在懸岸下。生子大啞、二啞,俱被飛機炸彈炸死。

  四姐上官想弟。生父乃一個走衡串巷的江湖郎中在生活最困難的時候,為了救全家,她自賣自身進了jì院、後流落它鄉,音信全無、“文革”中被遣返還鄉,多年幟攢的財物被洗劫,並遭受殘酷批鬥,後舊病復發而死。

  五姐上官盼弟。生父乃殺狗人高大膘子,少年時白願參加爆炸大隊。

  後嫁給爆炸大隊政委魯立人,生女魯勝利;曾經當過衛生隊長、區長、農場畜牧隊長。改名馬瑞蓮。“文革”中自殺身亡。

  六姐上官念弟。生父乃天齊廟智通和尚。愛上了被日機擊落後為司馬庫的部隊收容的美國飛行員巴比特,結婚後的第二天即與巴比特一起被魯立人領導的獨縱十六團俘虜。逃亡後被—寡婦誘至山洞與巴比特同歸於盡。

  七姐上官求弟。母親被四個敗兵強暴所生。早年被賣給白俄羅斯托夫伯爵夫人做養女。後改名喬其莎。畢業於省醫學院,被打成右派,到農場勞動改造。因飢餓,暴食生豆餅脹死,

  八姐上官玉女。與金童為雙胞胎,生父乃瑞典籍傳教士馬洛亞。生而失明:生活困難時期,因不忍心拖累母親,投河自盡。

  我上官金童。母親唯一的兒子。患有戀辱症一生嗜辱,以至精神錯亂。中學畢業後去農場勞動。後因“jian屍罪”被判刑十五年、改革開放後刑滿還鄉,曾在外甥鸚鵡韓夫婦開辦的“東方鳥類中心”任公關部經理,後在司馬糧投資的“獨角獸辱罩大世界”任董事長,因被炒、被騙而失敗,終至窮愁潦倒,一事無成。

  上官壽喜鐵匠,母親的丈夫,因無生殖能力,迫使母親借種生子。後為日寇所殺。

  上官福祿鐵匠,上官壽喜之父,鐵匠,後為日寇所殺。

  上官呂氏上官福祿之妻,鐵匠,上官家的當家人。專橫兇悍,晚年痴呆因欲加害玉女被母親失手打死。

  司馬亭大欄鎮首富,“福生堂”大掌柜。當過鎮長、維持會長。後隨擔架隊參加淮海戰役,立過大功。

  司馬庫司馬亭之弟,“福生堂”二掌柜,上官招弟之夫。抗日別動大隊司令,還鄉團。被捕後逃脫,後自首,被公審槍斃。

  司馬糧司馬庫與三姨太之子。司馬家遭難後,由母親將其撫養成人。後出走,流落它鄉,成為南韓巨商。改革開放後回鄉投資建設,花天酒地,惹是生非,後逃匿。

  沙月亮上官來弟的丈夫。抗戰時期為黑驢鳥槍隊隊長。後投降日寇,任偽渤海警備司令,“皇協軍”旅長。被爆炸大隊擊敗後自殺。

  沙棗花沙月亮與上官來弟之女。出生後即由母親撫養,與金童、司馬糧等一起長大,與司馬糧感情很深,後流落江湖,成為神偷。司馬糧還鄉後,因求婚不成而跳樓殉情。

  鳥兒韓上官領弟的意中人,懂鳥語,善捕鳥,通武術,是使用彈弓的高手。被日寇擄至日本國做勞工,後逃至深山;穴居十五年始歸國還鄉。在上官家居住期間,與被孫不言虐待的大姐上官來弟發生了戀情。因來弟失手打死孫不言,他做為同案犯被判刑,押赴青海勞改途中,跳車身亡。

  馬洛亞瑞典傳教士,因戰亂頻仍而滯留在高密東北鄉,主持大欄鎮基督教堂的教務,能說流利的漢語,與當地老百姓相處融洽。與上官魯氏發生戀情,乃上官金童與上官玉女的生身父親。後因不堪黑驢鳥槍隊的凌辱從鐘樓上跳下身亡。

  鸚鵡韓鳥兒韓與上官來弟之子。其父母雙亡後,由母親撫養成人。改革開放後,與其妻耿蓮蓮合辦“東方鳥類中心”,騙取銀行巨款,揮霍浪費,窮奢極欲,後被判刑。

  魯立人即蔣立人。後又改名李杜。先後擔任過抗日爆炸大隊政委、獨縱十六團政委、高東縣縣長、副縣長、農場場長,在生活困難時期因心臟病發作而死。

  魯勝利魯立人與上官盼弟之女。幼時曾經由母親撫養,後被其父母接回縣城讀書。改革開放後,擔任過工商銀行大欄市分行行長、六欄市市長,因貪污受賄被判死刑。

  孫不言上官家鄰居孫大姑之長孫,生來即啞。曾經與上官來弟訂婚,上官來弟與沙月亮私奔後,他參加了八路軍爆炸大隊。後與鳥仙上官領弟結婚。解放後他參加了抗美援朝,榮立大功,身體殘疾。在政府的幫助下,與孀居在家的上官來弟結婚。當他發現了上官來弟與鳥兒韓的戀情後,憤而搏鬥。被上官來弟打中要害死亡。

  紀瓊枝上官金童的啟蒙老師。五七年被錯劃成右派、改革開放後,曾任大欄市首任市長,是鐵骨錚錚的共產黨人。

  馬洛亞牧師靜靜地躺在炕上,看到一道紅光照耀在聖母瑪利亞粉紅色的辱房和她懷抱著的聖子肉嘟嘟的臉上。去年夏季房屋漏雨,在這張油畫上留下了一團團焦黃的水漬;聖母和聖子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木呆的表情。一隻牽著銀色細絲的嬉蛛,懸掛在明亮的窗戶前,被微風吹得悠來盪去。“早報喜,晚報財”,那個美麗蒼白的女人面對著蟢蛛時曾經這樣說過。我會有什麼喜呢?他的腦子裡閃爍著夢中見到的那些天體的奇形怪狀,聽到街上響起咕嚕嚕的車輪聲,聽到從遙遠的沼澤地那邊傳來仙鶴的鳴叫聲,還有那隻奶山羊惱恨的“咩咩”聲。麻雀把窗戶紙碰得撲撲楞楞響。喜鵲在院子外那棵白楊樹上噪叫。看來今天真是有喜了。他的腦子陡然清醒了,那個挺著大肚子的美麗女人猛然地出現在一片光明里,焦燥的嘴唇抖動著,仿佛要說什麼話。她已經懷孕十一個月,今天一定要生了。馬洛亞牧師瞬間便明白了蟢蛛懸掛和喜鵲鳴叫的意義。他一骨碌爬起來,下了炕。

  馬洛亞牧師提著一隻黑色的瓦罐上了教堂後邊的大街,一眼便看到鐵匠上官福祿的妻子上官呂氏彎著腰,手執一把掃炕笤帚,正在大街上掃土。他的心急劇地跳起來,嘴唇哆嗦著,低語道:“上帝,萬能的主上帝……”他用僵硬的手指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便慢慢地退到牆角,默默地觀察著高大肥胖的上官呂氏。她悄悄地、專注地把被夜露cháo濕了的浮土掃起來,並仔細地把浮土中的雜物揀出扔掉。這個肥大的婦人動作笨拙,但異常有力,那把金黃色的、用黍子穗紮成的笤帚在她的手中像個玩具。她把土盛到簸箕里,用大手按結實,然後端著簸箕站起來。

  上官呂氏端著塵土剛剛拐進自家的胡同口兒,就聽到身後一陣喧鬧。她回頭看到,本鎮首富福生堂的黑漆大門洞開,一群女人湧出來。她們都穿著破衣爛衫,臉上塗抹著鍋底灰。往常里穿綢披鍛、塗脂抹粉的福生堂女眷,為何打扮成這副模樣?從福生堂大門對面的套院裡,外號“老山雀”的車夫,趕出來一輛嶄新的、罩著青布幔子的膠皮軲轆大車。車還沒停穩,女人們便爭先恐後地往上擠。

  車夫蹲在被露水打濕的石獅子前,默默地抽著煙。福生堂大掌柜司馬亭提著一桿長苗子鳥槍,從大門口一躍而出。他的動作矯健、輕捷,像個小伙子似的。車夫慌忙站起,望著大掌柜。司馬亭從車夫手中奪過菸斗,很響地抽了幾口,然後他仰望著黎明時分玫瑰色的天空打了一個呵欠,說:“發車,停在墨水河橋頭等著,我隨後就到。”

  車夫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搖晃著鞭子,攏著馬,調轉了車頭。女眷們擠在車上,嘰嘰喳喳地嚷叫著。車夫打了一個響鞭,馬便小跑起來。馬脖子下懸著的銅鈴叮叮噹噹脆響著,車輪滾滾,捲起一路灰塵。

  司馬亭在當街上大大咧咧地撒了一泡尿,對著遠去的馬車吼了一嗓子,然後,抱著鳥槍,爬上街邊的瞭望塔。塔高三丈,用了九十九根粗大圓木搭成。塔頂是個小小的平台,台上插著一面紅旗。清晨無風,濕漉漉的旗幟垂頭喪氣。上官呂氏看到司馬亭站在平台上,探著頭往西北方向張望。他脖子長長,嘴巴翹翹,仿佛一隻正在喝水的鵝。一團毛茸茸的白霧滾過來,吞沒了司馬亭,吐出了司馬亭。血紅的霞光染紅了司馬亭的臉。上官呂氏感到司馬亭臉上蒙了一層糖稀,亮晶晶,粘膩膩,耀眼。他雙手舉槍,高高地過頭頂,臉紅得像雞冠子。上官呂氏聽到一聲細微的響,那是槍機撞擊引火帽的聲音。他舉著槍,莊嚴地等待著,良久,良久。上官呂氏也在等待,儘管沉重的土簸箕墜得雙手酸麻,儘管歪著脖子十分彆扭。司馬亭落下槍,嘴唇撅著,好像一個賭氣的男孩。她聽到他罵了一聲,罵槍。這孫子!敢不響!然後他又舉起槍,擊發,啪嗒一聲細響後,一道火光躥出槍口,黯淡了霞光,照白了他的紅臉。一聲尖利的響,撕破了村莊的寧靜,頓時霞光滿天,五彩繽紛,仿佛有仙女站在雲端,讓鮮艷的花瓣紛紛揚揚。上官呂氏心情激動。她是鐵匠的妻子,但實際上她打鐵的技術比丈夫強許多,只要是看到鐵與火,就血熱。熱血沸騰,沖刷血管子。肌肉暴凸,一根根,宛如出鞘的牛鞭,黑鐵砸紅鐵,花朵四she,汗透浹背,在奶溝里流成溪,鐵血腥味瀰漫在天地之間。她看到司馬亭在高高的塔台上蹦了一下。清晨的cháo濕空氣里,瀰漫著硝煙和硝煙的味道。司馬亭拖著長腔揚著高調轉著圈兒對整個高密東北鄉發出警告:“父老鄉親們,日本鬼子就要來了!”

  上官呂氏把簸箕里的塵土倒在揭了席、卷了糙的土炕上,憂心忡忡地掃了一眼手扶著炕沿低聲呻吟的兒媳上官魯氏。她伸出雙手,把塵土攤子,然後,輕聲對兒媳說:“上去吧。”

  在她的溫柔目光注視下,豐辱肥臀的上官魯氏渾身顫抖。她可憐巴巴地看著婆婆慈祥的面孔,蒼白的嘴唇哆嗦著,好像要說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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