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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水庫大堤上,張國昌放眼望去,直徑三點二米的鋼製輸水管線已經有一點三公里的長度被肆虐的洪水將周圍的泥沙掏空,又被巨大的水浮力托出水面,隨著洪水的漲落而上下擺動,面臨著被扭曲、折斷的危險。這條管線一旦折斷,東州市居民的生活用水將全部中斷。關係重大,刻不容緩。

  “玉林,”張國昌果斷地說,“這是咱們東州市的一條生命線,雷默,立即通知有關部門到指揮部開會,研究搶修方案。”

  一場輸水管線保衛戰的作戰方案,就在黑水河岸邊河灘地上的軍用帳篷中開始制定。軍用帳篷內,有關部門領導、工程技術人員就搶修方案的討論緊張、激烈。

  “張市長,”一位中年專家認真地說,“最穩妥的辦法是改線,重新鋪設管道或者停水進行維修。”

  “那將給東州市人民的生活造成巨大困難。”張國昌斷然否定道。

  “那就只好帶水搶修,就地加固了。”另一位年紀大一點的專家慎重地說。

  “不行,”丁仁傑立即反對說,“這樣施工難度太大,危險性就更大了。”

  “這是最快的辦法。”年紀大一點的專家堅持說。

  “我再說一遍,這也是最危險的方法。”丁仁傑嚴肅地說。

  綜合專家和技術人員的意見,張副市長沉思片刻,然後斬釘截鐵地說:“就按這個方案辦!”

  帶水搶修、就地加固的方案是施工難度大、危險性大的方案。張副市長親自擔任前線總指揮,會戰在當晚打響。這確實是一場檢驗一座城市在非常時期協調配合作戰能力的硬仗。

  在黑水河水庫施工現場,燈火通明,幾十名交通民警在疏導交通,幾十輛運送毛石、鐵線、木桿、跳板的卡車來回穿梭,幾百名解放軍戰士也在大堤上搬運編織袋,工人們正在焊接。

  軍用帳篷里,張副市長在地圖前眉頭緊鎖沉思著,手裡的煙已經燃掉一大半,長長的菸灰即將掉落。我和韓壽生陪在身邊。

  這時,朱玉林急匆匆地跑進帳篷,他急切地匯報導:“張市長,由於下游石油管線發生故障,省防汛指揮部下令黑水河水庫停止泄洪十小時,輸水管線已經落灘了。”

  丁仁傑也急匆匆地趕了進來說:“張市長,原定方案不行了,輸水管線落灘了。”

  張國昌一聽,急了,這意味著原定的用金屬籠裝石塊,從下部支撐加固浮在水中的管線的方案只能推翻。他狠很地將手中的菸頭往地上一扔,猛一揮手,“走,去看看。”

  韓壽生趕緊把軍大衣給張副市長披上。

  在施工現場,漂浮在水中的輸水管線,全部裸露在河灘上,有的地方已經變形,有的地方出現裂fèng,最嚴重的一處,管壁沿焊fèng已裂開五分之三,管內正在輸送的水從裂fèng處噴she而出。

  “張市長,”中年專家建議道,“如不馬上採取措施,管線隨時可能完全斷開,後果不堪設想。”

  “能不能搶修裂fèng和管線定位加固,兩條線同時進行,趕在水庫重新泄洪之前完成?”張國昌慎重地問。

  “能是能,不過難度很大。”年紀大一點的專家回答。

  張國昌命令道:“就這麼定了,難度再大,也要在泄洪前完成。”

  大堤上,戰士們肩扛、背馱、手抱,把一塊塊重石和各種施工材料運到施工現場。工人們在輸水管裂fèng處和五處加固點,迅速搭起腳手架。

  張副市長走到焊接現場,工人們正在緊張地作業。我和朱玉林、韓壽生緊跟在後面。

  “張市長,”年紀大一點的專家勸道,“這裡是帶電作業,十分危險,您還是下去吧。”

  此時,工人們迎著水流,不顧帶電操作的危險,克服了焊點與噴水矛盾的難題,憑著精湛的技藝,把一道道用做牽拉帶的角鋼牢牢地焊在輸水管裂fèng的兩側。為在輸水管下部焊接牽拉帶,他們用裝滿土的糙袋子壘壩,然後用水泵一邊抽水,一邊作業,每焊上一個點,都要付出艱苦的努力。

  這時,東州電視台的記者們扛著攝像機趕過來,衝著張副市長就攝。

  張國昌很惱火,衝著記者們就發脾氣,“亂彈琴,攝我幹什麼,攝工人師傅們,要讓東州市老百姓記住他們,他們是東州生命線保衛戰的英雄。”

  攝像機開始拍攝工人們作業的場面。就在這時,張副市長掏出煙遞給身邊的幾個專家和工人們,並親自給他們點上火,搞得幾個專家和工人們手忙腳亂,非常感動。望著張副市長的這個舉動,我被感動了,用敬佩的目光注視著張副市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情感直往心頭涌……

  工人們終於在一點三公里管線上分五個點,用鐵線和木桿編成每個四十多平方米的網,搭在輸水管上,兩端接成網管,裝滿毛石,使輸水管被牢牢地“釘”在了河灘上。經過三天三夜的搶修,第三天晚上七點三十分,輸水管上斷裂最嚴重的一處終於被焊上了第九條牽拉帶,經專家和技術人員當場檢驗,確認險情已經排除,五處定位加固點也完全符合要求。

  張副市長下令撤出現場,此時,黑水河水位開始上漲。輸水管如同一條黑色巨龍,又穩穩地臥在滔滔黑水河水中。

  東州人民終於戰勝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一座座高樓大廈的霓虹燈奼紫嫣紅,城市裡的萬家燈火和空中的滿天星斗交相輝映,東州仍然是那個往日繁華的東州。

  我迎著河風,沿著河邊漫步,心cháo起伏,驚濤駭浪洗滌了我的心靈。滿眼的英雄,平時平凡得不得了。這幾天,我的眼前總是晃動著張副市長在搶修現場為專家和工人們發煙的情景,那場面看上去好感動人,但就是有點不和諧的地方,當時像在戰場上打仗一樣,這個念頭只是在我腦子裡閃了一下,現在靜下心來,我忽然意識到,張副市長給專家和工人們發的是軟包中華煙,似乎與當時的情景不太和諧。那煙是張副市長平時抽的,在抗洪搶險現場,專家和工人們抽了會有什麼感想?一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心裡就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而且被這種怪怪的感覺攪得著實不安了好幾天。

  17.微服私訪

  我最近欠了韓壽生一個人情。我女兒的班主任是個女的,剛剛結婚。有一天我和楊娜吃完晚飯,正在看電視,有人敲門,敲門的正是女兒班主任小兩口。班主任知道我在市長身邊工作,便想請我給她的丈夫找個好工作,這下子可難壞了我。我知道自己是沒有這個能力的,但是,在班主任眼裡只要是在市長身邊工作的人,能耐一定是大得不得了,如果不幫忙肯定是說不過去,何況是孩子的班主任呢。我勉強答應後只好求助於韓壽生。

  近來,韓壽生對我格外地警惕,他發現張副市長非常賞識我,大有取代他的意思,因此每次見了我,都像鷹在空中發現了蛇一樣。韓壽生原本是西郊區西郊鄉政府的一個司機,憑著自己的毅力獲取了自學考試的大專文憑,在市政府招聘公務員的時候,仗著自己在人事局當處長的哥哥的關係考進了市政府辦公廳。一開始在秘書處,後來他發現綜合處最容易接近市長,機會多多,便千方百計調入了綜合處。起初是做內勤,但韓壽生很聰明,也很勤奮,不到一年便開始在處里寫材料了。

  韓壽生不是一般的秘書,他不是當幾年秘書一升官就走人的人,他的野心大得驚人,別人給領導當秘書都畢恭畢敬的,他給張副市長當秘書卻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氣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因此,接替他的人必須是他的傀儡。我絕不是最佳人選,我當副處長時,韓壽生還只是科員。我是科班碩士,韓壽生心裡清楚,他絕對控制不了我。但是,韓壽生是不露聲色的人,他幫助我安排了孩子班主任丈夫的工作,也有收服我的意思,我雖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但是絕不會輕易被收服的。其實,人一生都是在還債的,因為只要活著就是要欠下人情的。感謝別人,又不犧牲自己,簡直是一種苛求。沒有人不在舊傳統中受虐,只是在浮華中人們渾然不知。人生只有走過一大段才能看清前世後塵的,沒有黑暗,燈就失去了意義,天總是要黑的,重要的是天黑以後你能不能睡去。我記得誰說過一句話,雞生了蛋,蛋就由不得雞。我越來越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屬於蛋,還是屬於雞。

  已經是十一月份了,東州市一到這個季節,經常是小雨夾著小雪,西北風掃落了城市街道兩旁的楊樹葉子,晚上是零下,白天是零上,城市仿佛是在繁榮中掙扎。

  我與朱達仁、陳東海赤身裸體地從浴室里出來,已被那位笑容可掬的小伙頎長的胳膊引向更衣室。我剛剛走向地毯中央,另一位服務生已拿著白色浴巾迎上來,輕輕地給我拭去身上的水珠。緊接著,一雙手已將紙質內褲、襪子和疊得規規整整的浴衣浴褲齊眉舉到我面前,我套上內褲穿上睡衣正瞅著自己因發胖而越位的肚皮發愣,服務生即刻給我的衣襟掩嚴,又系上飄在身後的布帶子。

  我和朱達仁幾乎同時穿完了浴衣,陳東海身上的水尚未擦乾,他對服務生說:“你先領他們倆進去,我隨後就到。”

  我眼見長廊里的紅地毯越縮越短,快縮到走廊盡頭時,突然閃出一位白衣白裙的漂亮小姐來。我當即眼睛就直了。我隨著白衣小姐進了橘黃色的包房裡,眼睛卻仍然在她身上貪婪。

  “先生,您喝點飲料嗎?”

  “不喝、不喝。”

  “先生,您抽菸嗎?”

  “不抽、不抽。”

  白衣小姐咯咯地笑了起來,“先生,您真有意思,那您幹什麼來啦?”

  我一時語塞。

  我躺在床上,白衣小姐柔細而涼絲絲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額頭,“先生,您的頭有點熱。”

  我一抬眼,正好與白衣小姐胸前宛若兩朵顫巍巍的白玉蘭蓓蕾般的雙辱相遇,我頓感全身燥熱血脈賁張呼吸急促,我忽然意識到,靈與肉不應該是對立的,只有統一起來才會和諧,我姑且自己是靈,白衣小姐是肉,此時我的靈思索的全是美麗的肉,我幻想著靈與肉的融合,然而靈是有理智的,我發現,理智恰恰是靈的虛偽。

  白衣小姐似乎意識到我在胡思亂想,一邊輕撫著我的肩膀一邊溫柔地說:“一看先生就是本分自愛之人,但按按摩解解乏也沒什麼的。”

  我被這“本分”一詞擊中,再也沒有剛才的非分之想。

  不知什麼時候,我被白衣小姐搖醒,說手機響了,為了能休息一會兒,我把手機調到了振動,我急忙坐起來簽完單,出去接電話。手機是韓壽生打的,說明天張副市長要微服私訪看供暖,讓我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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