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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六億:“別忘了給我跟警察作個證,你可別也是個小人。長得有點模樣的女的,都有點讓人不放心。”

  劉小芸反問:“我好看嗎?”

  葛六億端詳著說:“乍一看不怎麼樣,仔細一看還不如乍一看呢。”

  劉小芸笑了,她推了葛六億一把:“你好討厭啊。”

  阮大偉和幾個朋友分乘兩排上行的纜車上。

  阮大偉回過頭對跟在後面纜車上的人說:“呆會逮著他了,先給他抽成一胖子,(指著腳下樹林間山泉衝出的河道說)然後等纜車下來的時候就從這給他扔下去。”

  後面的人問:“不剁他了?那你刀不是白帶了。”

  阮大偉:“不剁了,改摔他了。”眼睛俯看著腳下掠過的地形說:“這不行,太矮了,得找一高點的地兒扔。”

  後面的人又問:“摔死怎麼辦呀?”

  旁邊的人:“你還認真了,讓他過過嘴癮吧。”

  阮大偉指下面的一道深溝喊:“就這兒就這兒,就從這往下扔。”忽然他愣了,指著下面的手僵直地停在空中。

  順著阮大偉的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葛六億站在一塊巨石上,向著空中的阮大偉揮於:“偉哥,我可是守信用的。咱倆這算見著面了吧?小芸在上面等著你呢,你把錢從這給我扔下來。別琢磨了,你也沒膽跳下來,還錢吧。”

  阮大偉無奈又惡狠狠地說:“行,你真是夠高的,我給錢。”說著拉開提包的拉鏈,把一提包裁成人民幣大小的紙錢撒向葛六億,嘴裡說:“紙錢,留著自己燒去吧。我就防著你這手呢。”

  紙片在葛六億的頭頂飛舞,像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山谷里。

  淤出來的聰明

  有一位導演曾對我說這樣一番話,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他說:電影應該是酒,哪怕只有一口,但它得是酒。你拍得東西是葡萄,很新鮮的葡萄,甚至還掛著霜,但你沒有把它釀成酒,開始時是葡萄,到了還是葡萄。

  另外一些導演明白這個道理,他們知道電影得是酒,但沒有釀造的過程。上來就是一口酒,結束時還是一口酒。更可怕的是,這酒既不是葡萄釀造的,也不是糧食釀成的,是化學兌出來的。

  他還說:小剛,你應該把葡萄釀成酒,不能僅僅滿足於做一杯又一杯的鮮榨葡萄汁。

  對我的電影,我聽到過很多批評,大多都是圍繞著“商業”兩個字進行的。但上面這位導演的批評卻略過了這些表面的現象,說出了問題的實質。

  這位導演名叫:姜文。

  我給姜文拍過戲,《北京人在紐約》;他也給我拍過戲,《陽光燦爛的日子》。

  除此之外,我們很少來往。平均一年打不了一個電話。我是愛聊天的,但非常怵和姜文聊天。覺得跟他說話特別費勁,累,跟不上他,愣往上跟又很做作,掌握不了話語權,談話顯得非常被動。電影對於姜文來說,是非常神聖的一件事,也是一件非常令他傷神的一件事。他認為電影應該由愛電影的人來從事這一職業。這種愛應該是非常單純的,不顧一切的,不能摻雜別的東西的。對照這一標準,我總有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像做了對不起電影的事,把電影給庸俗化了。因為我基本上還處於把電影當飯吃,為了保住飯碗必須急中生智克敵制勝的檔次上。這可能和我的處境有關,也和我的性格有關。我不能全壓上去,奮不顧身只為蹬頂。我首先考慮的是,如果輸了,必須在最大的限度上減少損失。這麼說吧,就像一場戰爭,不同的人都投身其中,大家也都很玩命,但巴頓那號的是從心裡熱愛戰爭,想法非常單純,目地只有一個,在戰爭中成為最牛逼的勝利者;而加里森敢死的哥兒幾個雖然打起仗來也很敬業,卻個個心懷鬼胎留著後手。巴頓如果戰敗了,叫戰犯,屬於統戰對象,能進政協;加里森敢死隊那哥兒幾個戰敗了,就拉出去槍斃了。所以巴頓是不怕付出慘重代價的,重在過癮。加里森敢死隊卻絕不能有任何閃失,為了保住小命必須確保勝利還不能犧牲。兩種戰爭的參與者,境界完全不同。坐在一起聊戰爭,話語權也是牢牢地把握在巴頓的手裡,小哥兒幾個只有聽的份。

  拍《甲方乙方》的時候,巴頓的首選就是姜文,請不來才換成的英達,當然英達演得也很好,他和姜文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嘴上絕不服軟,而且也具備把黑的說成白的的智慧。比如說,英達就不承認中醫能治病,不承認有經絡一說。他說:經絡只是一股氣,不是物質,不能被科學證明它的存在。稱中醫惟一的作用就是心理暗示,但心理暗示不是醫學的範疇。我和他抬扛,問他:那為什麼還有中醫、西醫的區分?他說:就不應該有中西醫的叫法,只有“醫學科學”。如果非要區分,勉強可將中醫稱之為“祖國醫學”。他還舉了很多的例子,聽起來都對,令在場的人無不認為英老師學識淵博。事後,我去酒仙橋醫院看中醫,大夫告訴我,英達剛在我們這開了幾副中藥。我說,好呵,他不讓我們信,自己卻偷著吃中藥。看來他心裡還是承認中醫能治病的。說這件事是想說明,抬起扛來,英達、姜文他們的聰明智慧是非常夠用的。正是因為這一點,使他們在談話中永遠保持著勝利者的姿態。

  姜文經常使用的一個句子就是:你不能這樣吧。每次我聽到這樣的句子,直接反應就是,我真的不能再這樣了。事後又在問自己:我哪樣了?久而久之,我對他們萌生了這樣一個願望,迫切地想聽到他們能在所有的聰明智慧都用上了的時候,說一聲:我錯了。

  記得上個世紀我曾經險些抓住這樣一個機會,但很可惜,事後被證明還是我錯了。

  那是在九一年,拍《北京人在紐約》的時候。

  當時我們住在紐約長島一個叫奧伊斯特貝的小鎮上,一天晚上,晚飯前,幾個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電視裡播放了一段僅有幾十秒鐘電影預告,是英國影片《桂河大橋》。馬曉晴和姜文為了影片的主演是不是大衛尼文發生的爭執。

  馬曉晴堅持認為《桂河大橋》的主演是大衛尼文。而姜文則斷然予以否認,他告訴馬曉晴,《桂河大橋》里沒有大衛尼文,但這部影片的導演叫大衛里恩,得過奧斯卡獎。還說這部電影他看過7 遍。

  他們向劇組的錄音師李學雷求證,因為學雷是電影學院畢業的,而且看過無數電影。學雷說,好像是大衛尼文主演的。姜文鼻子都氣歪了,一口咬定,誰說是都沒用,絕對沒有大衛尼文的事。

  為此,姜文和馬曉晴兩人打了賭。誰輸了,贏家有權對輸了的人做任何事情。

  劇組的人也分成了兩派,鄭小龍為首的一大幫人堅信姜文不會有誤,所以站在贊成姜文的一邊。我和艾未未站在馬曉晴一邊。

  我當時還沒有看過《桂河大橋》,但我希望姜文輸。我答應開車拉馬曉晴去租錄像帶,條件只有一個,馬曉晴若是贏了,讓姜文當著大家的面說: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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