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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那些占盡風流的華府女主人們,到頭來,誰個不是花自飄零水自流呢?顯赫一時的珍珠夫人柏兒·梅絲塔,百老匯還為她的生平寫了劇本《稱我夫人》,然而,年華似水,紅顏老去,奧亥荷州油田大王的遺產大概也花得差不多了,她華府的住宅賣給了當時任副總統的詹森,以後數度搬家,越搬越小,越搬越遠,病時門前冷落車馬稀,最後回到老家俄克拉荷馬州,隔絕了繁華喧鬧,孤寂地死去。另一位華府女主人萵薇·卡佛瑞芝夫人,是華府首屈一指的地產商的妻子,她嗜舞成癖,丈夫就是與她在家中共舞時突地心肌梗塞而亡,也算最歡樂與最痛苦聚焦一刻。她愛梳著過去年代的貴婦髮髻,有著頤指氣使的驕橫,與柏兒·梅絲塔結怨二十年。七十年代陳香梅自自然然被推上了華府女主人的位置,她居然將這兩位冤家請到同出席宴會,說我們三人不分先後,於是這兩位宿敵化干戈為玉帛。人生苦短,退一·步海闊天空,陳香梅信然。卡佛瑞芝去世後,兒子爭家產打官司鬧了個不亦樂乎,誰還記得母親當年的叱吒風雲?還有一位華府女主人波斯特太太,父親靠賣麥片和食品起家,她承繼了父親財產,奢華富貴,四度結婚,新聞迭起,八十歲去世後,往事如風!

  姊妹情 母親心(6)

  一個女人,年輕又漂亮,確實是本錢,如若加上錢財,那真可以叫無數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但是,這些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是品德加智慧,歲月變故不僅磨損不了品德智慧,而且愈見其光華。品德和智慧使女人能獲得永恆的內在美。這是陳香梅信奉的做女人的準則,她也以此來教導兩個女兒。

  1988年初夏,在香港舉行的國際友好交流協會會議上,大會頒獎委員會的委員們正為世界和平服務獎該頒發給誰而熱烈爭論著。這世界性的組織每兩年召開一次會議,輪流在歐亞地區舉行,設立了和平服務獎頒給一個對世界和平服務有特殊貢獻者,另還有一些服務獎頒給各國傑出人物。對這唯一的和平服務獎,問鼎者多是有世界影響的政壇人物,陳香梅卻站了起來,提名德雷莎。德雷莎是誰?委員們面面相覷。身為頒獎委員會主任委員的陳香梅並不慷慨激昂,而是輕聲說:“她是誰?她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修女,幾十年如一日,哪裡最貧窮哪裡遭受天災人禍,她和她的修女夥伴們就出現在哪裡,行醫治病,救苦救難。她不辭勞苦,不求聞達,一身奉獻聖主耶穌,時時處處解脫人間疾苦。眼下,她可能在印度的一個貧窮小村落,那裡正蔓延著腸道傳染病,治病救人是她的天職。”周遭靜悄悄,陳香梅拿出了德雷莎的照片,委員們默默地傳遞著。這是一個年老又粗糙的修女,白色的頭巾包紮得厚厚實實,眼瞼低垂,雙手合十。看不見目光慈祥,只見縱橫皺紋刻下了歲月的滄桑。那雙辛勞的大手簡直叫人目不忍睹!那不是女人的纖纖玉手,就是養尊處優的男人也不會是這樣的手!粗拉到極點,像千年的老樹皮,青筋爆起且盤根錯節,可只有這樣的一雙手,才能抗拒死亡!在荒瘠窮困的深山小村,在瘟疫流行的恐怖地帶,在地震的廢墟,在洪水肆虐的災區,她與她的女苦行僧們苦行苦行,為的是救苦難的人出苦難!委員們再也爭論不起來,一致贊成德雷莎獲獎。盛情難卻,德雷莎答應親自來香港領獎,但就在此時,尼泊爾發生地震,德雷莎急赴尼泊爾救災。前來領獎的是她的四個修女夥伴。盛大的晚宴中,珠光寶氣的參宴者們興致勃勃,以一睹這些不可思議的修女們為快吧,但是修女們委婉又堅決地拒絕參加宴會,因為她們從不參加宴會,她們就是苦行僧。陳香梅震驚了,參宴者們是否汗顏?她陳香梅這輩子怕也達不到德雷莎的崇高,但是,她崇拜崇高、呼喚崇高、學習崇高。她也以此來教導兩個女兒。

  值得欣慰的是,兩個女兒在美國這種社會背景中站了起來,得到接納,得到尊重。她知道,異族通婚的子女,聰明,但太敏感,很小的挫折都會使他們一蹶不振。她特別注重加強對兩個女兒的心理教育,既讓她們了解陳納德家族的驕傲,又讓她們明嘹廖家、陳家的艱難坎坷和種種光榮,擁有不同的血統,但都是優秀的。

  然而,就在她感到欣慰的同時,不幸卻降臨到她家中。美華患了自閉症,她回到少女的天地,只與鋼琴為伴。粉紅蔥綠,布娃娃音樂,她只要這些。她的藍色的眸子滿是藍色的夢幻和藍色的感傷。也許在襁褓中,體質孱弱又經常患病的她就落下了病根,很小很小她就愛聽音樂方能安靜;也許父親的去世對她刺激太深,美國社會重視父親所給予的人格塑性,中小學都有“父親日”,每逢父親日就得由父親陪著孩子上學,而她們沒有!也許她雖只比美麗大一歲,但身為長女她成熟得太早,她過早地理解了母親的痛苦和堅韌,她不能接納別的男人來替代父親的空缺,可她又太渴求父愛,於是她的心很早很早就碎成了瓣瓣。也許高中畢業舞會她看得太重,依照美國社會習俗,畢業舞會的第一支舞須由父親伴舞,她沒有父親,她留在家中,母親與她相對垂淚,她太責怨命運的不公。也許喬治州大學幾年的音樂陶冶為她拓開了另一片天地,只有在鋼琴聲中她才尋到了靈魂棲息的家園。她不知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她的秀髮依舊漆黑,她的眸子依舊碧藍。她的母親卻老了,母親為女兒焦慮,母親為女兒求醫,母親為女兒祈禱。母親說,我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這事。我願捨棄我的一切幸福和成功,只要女兒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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