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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伯訥如此賣力說合,當然因為與鹿傳霖私交不錯,想幫襯一把。鹿傳霖在此事上的過分自信,很令他擔憂。不過,張伯訥也是看出了其中的歷史機遇,真想指明了給西幫看。

  那晚,四位京號老幫矜持始終,不吐真言,很令張伯訥失望。所以酒席散後,他也離去了,並未久留韓家潭。

  去年在上海,戴膺從容考察過西洋銀行,所以對國家銀行的厲害,已加深了認識。張伯訥將戶部銀行比作西洋國家銀行,他也就忽然有悟。張伯訥所言不差,這是西幫難得的一次變革

  良機。

  大清的國家銀行初創,即由西幫班底把持,實在不是一件壞事。尤其對日後票號轉制銀行,也大有助益吧。

  在京號老幫中,對改制銀行最熱心的,還是李宏齡。所以,見過張伯訥後第二天,戴膺就又跑去找李宏齡了。

  兩人倒是一拍即合,都贊成不要錯失眼前良機,應乘勢接下西太后及軍機處賜下的這杯敬酒,排排場場打入戶部銀行。當今之世,朝廷要辦官銀行已勢不可擋。尤其歷此庚子大劫後,國庫空空,財政窘迫,辦官銀行就更急迫。明知官銀行是奪西幫利源,但你不加入,它也要辦;既不可擋,何不打入其中,使之儘量利我,為我所用?

  再說,現在西幫信譽大著,名聲這麼大,連朝廷也賞你吃敬酒,我們如一味冷臉回應,似乎眼裡連朝廷也沒有了,激怒那位婦道人家,只怕後患無窮的。

  只是,僅李宏齡與戴膺二人,也左右不了西幫大局的。頭一步,他們得先說服京號老幫們。兩人計議後,列出了對付戶部銀行的上中下三策:上策,當然是阻擋其成立,仍由西幫執國中金融牛耳;下策,不阻擋,也不參加,敬而遠之,官商各行其是。上策做不到,下策不可取,只剩了中策:審勢應變,參加進去,利我護我。

  說服老幫們取中策,應不太難。只是,鹿傳霖官商合股的陷阱,如何避開?兩人計議良久,認為西幫交待戶部,在出銀認股上可盡力磨減,越少越好,商股少,也才能逼出官股來;但在出人上,卻宜寬大,占它人位越多越好。在出銀出人上,持此一少一多,既不違旨,又使鹿傳霖的如意算盤不如意,可能會獲大家贊同吧。

  兩人有了此番主意,便鼓動梁懷文召集了一次同業公議。果然,京號老幫們大多贊成李、戴二位的主張。公議後,都立即以此主張說服老號和東家。

  4

  梁子威押了一個假畫匣,最先回到太谷。因為他出京後,乘了一程盧漢鐵路,即從豐臺盧溝橋,坐火車到正定,然後才雇了標車,西行入晉。所以,他比鏢師們早到幾天。

  他的突然歸來,先把孫北溟嚇了一跳。戴膺為了安全,事先未告之總號這個消息。等梁子威在密室說出了西太后借寶出宮之事,孫北溟更驚駭不已,連問寶物在哪。梁子威說明了押畫迷陣,孫北溟又要立即將此事稟報康莊。

  梁子威忙說:“大掌柜,還是等鏢局將寶物平安押回,再驚動康老太爺吧!寶物尚在回晉路上,實在不宜早聲張的。”

  孫北溟才說:“梁掌柜想得周到。老太爺最喜歡金石字畫了,聽說後哪還能坐住?”

  梁子威問:“庚子年,西太后在西安過萬壽時,跟我們天成元借過多少錢?”

  孫北溟說:“現銀加銀票,總共六萬兩銀子呢!”

  梁子威說:“六萬兩?那這借出宮的,該是一幅很值錢的畫了。內府藏畫,雖號稱價值連城,但現在京中古玩市面,再珍貴的東西,標六萬兩銀子,那可是天價了!”

  孫北溟說:“值不值六萬,老太爺一看,就知道了。”

  梁子威這才忽然似有所悟,說:“難道皇家大內也知道老太爺的嗜好?”

  孫北溟沒聽明白梁子威說什麼,便說:“更值錢的東西,大內也捨不得出借吧?既是借給我們開眼,值不值六萬,倒也不關緊要了。”

  梁子威就說:“在京時,戴老幫就和我猜測過:此件宮藏古畫,只怕是給我們抵債的。雖明面上說借,卻未定歸還期限;借我們的六萬,更未提一個還字!”

  孫北溟卻說:“只要老太爺看著值,抵債就抵債吧。”

  梁子威感到,與孫大掌柜說事,好像總是隔著一層什麼,難以說透。

  在等待鏢師的那幾天,梁子威未走出老號一步:他還是怕將事情張揚出去。

  五天後,終於將押寶鏢師平安等來。畫匣一交割,孫北溟就與梁子威一道,坐了字號自家的車馬,悄然往康莊去了。

  康笏南聽完梁子威的稟報,精神頓時大振。先哈哈笑了一聲,才問:“誰去宮門接的畫?”

  梁子威忙說:“是戴老幫去的。”

  “哪座宮門?”

  “是神武門。”

  “誰出來送的畫?”

  “聽說是崔總管。”

  “崔總管?我見過他!在徐溝見兩宮時,就是他引的路。那太監手勁還真大,死死攥住你,就往進拽!聽說在西安,也是這個崔總管到咱們字號,訛了六萬兩銀子?”

  孫北溟就說:“就是他。老東台,你快啟封看看貨吧!從宮門接了畫匣,他們可是誰也沒敢動,原封給你送回來了。”

  康笏南又哈哈一笑,說:“孫大掌柜,你也沉不住一點氣?我問你:西太后借畫給我,你知道為了什麼?”

  孫北溟說:“京號他們估計,是為了抵債,抵在西安訛去的那六萬兩銀子。所以,才催你啟封,看東西值不值?”

  康笏南就問梁子威:“你們真這樣以為?”

  梁子威說:“只是一種猜測吧。或許,皇太后是真念著患難之交?”

  “患難之交?”康笏南拉下臉來,哼了一聲。“舉國跟著她受難受辱,還要領她的情?”

  梁子威忙說:“我們也不相信那堂皇之言!” 孫北溟就說:“老東台,是不想叫我們看寶吧?那我們就回字號去了,這畫匣里裝的是什麼,是金子,還是石頭,都與我們無關了。”

  康笏南說:“孫大掌柜,就你著急!”

  孫北溟說:“我們擔著責任呢!梁掌柜這一路押寶回來,擔驚受怕,費盡心機。”

  康笏南就喚過老亭來,吩咐他去把三爺和六爺請來。今年三爺一直沒有外出,所以立刻就到了。但六爺卻未到,老亭回來說:“六爺說了,他正念書備考呢,要是生意上的事,就不來了!”

  康笏南拉下臉說了聲:“放肆,叫他來!”

  老亭說:“我告他,不是說生意的事。他說:那我和六娘一搭去……”

  康笏南更沉了臉問:“他說什麼?”

  老亭說:“要來,就和六娘一搭來。我說:老太爺只叫你一人,有緊要事!六爺還是說:那一搭去了,給老太爺問過安,六娘先回來就是了。”

  康笏南忙問:“真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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