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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弟的眼淚不由得就下來了,控制不住。她怕陳天彪看到,偷偷抹掉淚,拿起抹布,緊著清理起來。那些灰塵隨著她的手,慢慢離去。屋子一步步地,往乾淨里去。爐子上的開水,也冒起了熱氣,家的感覺在她手上,慢慢升騰起來。眼看就要整理乾淨了,外面響起敲門聲。“誰呀?”招弟問了一聲,走過去開門。門剛打開,就把她駭住了。

  蘇萬財領著四五個人,加上他老婆姚桂英,站在門外。

  “你們……”招弟怯怯地問。

  “走開,你個騷貨,怪不得我女兒過不下去,原來是你這老妖精作怪。”姚桂英率先一步跨過來,一把撕住招弟的領子,不容分說就扇起了嘴巴。招弟哪受過這辱,挨兩巴掌後被姚桂英扇醒了,一拳還擊過去,姚桂英的鼻孔就出了血,鼻樑骨差點讓招弟打斷。

  “好哇,敢打我老婆,你個老不要臉的,搶我女兒被窩不說,敢對我老婆下狠手。往死里打,打死我負責。”蘇萬財自己沒動手,指使帶來的人對招弟動粗。就在這當兒,樓梯口響出一聲:“哪個敢?!”原來是墩子。他去醫院看陳天彪,護士告訴他病人強行出了院,才匆匆趕來。見著這陣勢,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蘇萬財,真有種啊,帶人打上門了。”

  蘇萬財瞥一眼墩子:“我的家務事,你少管。”

  “打我老婆也是你的家務事?”

  怕是沒人會相信,蘇萬財誰都不怕,獨獨怕一條胳膊的墩子。年輕時候,兩人就為瑣事爭吵過。有次蘇萬財動手,結果讓墩子拿鐵杴一頓亂砍,差點將一隻耳朵砍下來。打那以後,蘇萬財見了墩子,遠遠就避開。

  “誰打你老婆了,你看見了?”

  墩子沒理蘇萬財,幾步跨過去,橫在姚桂英面前:“你剛才罵什麼,再罵一遍讓我聽?”

  “我……我……”姚桂英嚇得往後縮。墩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敢豁命的,俗話說邪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下四壩村還沒幾個人敢跟墩子較勁,甭看他只有一條胳膊。

  “我罵欺負我女兒的人!”姚桂英哼哧半天,憋出一句話來。

  “你女兒的事找你女兒去說,少在這裡丟人現眼。”墩子說著要進門,姚桂英忽然不依了:“我丟啥人了,我是偷人了還是搶人了,今天要不說清楚,誰也沒完。”

  蘇萬財也接話道:“我女兒到底去哪了,今天他破爛兒要是交不出人來,沒完!”

  話剛落地,門口閃出陳天彪的身影。

  “讓開,讓他們進來!”

  招弟和墩子不明就裡地看了陳天彪半天,見陳天彪跟平時不大像,身子一閃,讓蘇萬財一夥進去了。

  “說吧,跑我家來,想做什麼?”陳天彪顯得很鎮定,一點不因蘇小玉娘家人找上門發慌。

  “姓陳的,我女兒呢,我家小玉去哪了,你得說清楚,活得給我人,死得給我屍。”姚桂英又耍起了潑。

  “放心,她死不了,她活得好好的。”陳天彪說。

  “你說好就好啊,你把她害成這樣,還有臉說。我的可憐的女兒呀,小玉啊,媽對不住你呀。”姚桂英竟扯著嗓子哭起來。

  “今天見不著我女兒,我們不走!”蘇萬財一屁股落在陳天彪沙發上,氣勢洶洶說。

  雙方爭吵半天,陳天彪不爭了,說:“我知道你們為啥而來,這家裡的東西,是我的,也曾經是你們女兒的,你們看上啥,只管拿,能把這樓拆走,也拆吧。”說完,拐著一條腿進了臥室。

  “真的?”蘇萬財和姚桂英齊齊問了一句,兩人目光對在了一起。

  “搬,能搬的都給我搬走!”蘇萬財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手一揮,指揮著同來的幾個男人,往外搬東西了。他邊搬邊說:“這家,怎麼著也有我女兒一半呢。不,一大半,還有我女兒的青春損失費,也得賠。”

  剛剛整理乾淨的家,瞬間又亂得挪不過腳,招弟悽怨地看一眼墩子,沒說啥,到臥室照顧陳天彪去了。墩子像尊門神,守在門口,但也阻攔不住蘇萬財他們往外抬東西。

  折騰了將近三個小時,蘇萬財兩口子才算滿意。一個豐實的家被折騰空了,家裡只要能搬的,蘇萬財一件沒給陳天彪留下。電視、冰箱、沙發、桌椅、餐具,包括牆上一幅字畫,也讓手下拿了下來,還說是文老先生的畫,好值錢呢。把家搬空還不算,臨走,蘇萬財又獅子大開口,跟陳天彪要了五十萬。說一個黃花大閨女讓他糟蹋成這樣,這點錢還不解恨。

  等蘇萬財他們走後,三人誰也不說話,就那麼坐著。墩子點了煙,一根接一根抽。陳天彪也想抽,被招弟拿眼神止住了。悶坐了一個多小時,陳天彪說:“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坐坐。”

  兩人誰也沒說不走,換平時,他們是走不開的,但這天,招弟和墩子竟乖乖走開了。兩人剛出了門,陳天彪就爆出狼一般的吼。

  蘇小玉的出走給了陳天彪致命一擊,他再也沒心情去市政府了,更沒心情為河化著想。仿佛曾經打拼的一切,都離他遠去,整日渾渾噩噩,沉浸在說不清道不明的困頓里。他像一棵老樹,在秋風裡枯萎、凋謝,更像一根朽木,在等待死亡。

  墩子放心不下,天天來看他,以前兩人有說有笑,啥都喧。可現在,陳天彪沒了話,墩子也沒了話,兩人都變成了啞巴。這樣持續一段日子,墩子怕了,這天他終於說:“要不給望成打個電話,讓他媽回來吧。”

  52

  春節說到就到。

  跟往年一樣,每逢春節,下級單位都要給上級單位或主管部門送年貨。這事絲毫馬虎不得,更小氣不得,誰要是把這事辦砸,誰的日子就不好過。有人說,送年貨是一場戰爭,更是一場大戲。誰都想在這場較量中脫穎而出。

  河化是大企業,辦年貨自然就得大氣派。年前一個月,李木楠便將此項工作布置下去。按常規,先由各部門將業務單位報到辦公室,統一匯總後,報總經理辦公會研究。今年正處在改革的關鍵時期,業務單位比往年猛增許多,除工商、稅務、銀行幾個大口外,政府序列部門增了不少。如體改委、再就業辦、招商局、信訪局等,還有一大塊就是新聞媒體。

  總經理辦公會研究時,領導們又提出一些不得不辦的單位。全部匯總出來,李木楠嚇了一跳。今年年貨的負擔真是不小,精打細算,還是比去年超支近五十萬。

  錢從哪來?往年這時候,河化的財務狀況是一年中最好的,大批貨款回籠,銀行方面也支持得不錯。可今年,財務出奇的吃緊。貨款回收遭遇歷年最差水平,銀行這邊又是只打雷不下雨。不當家不知油鹽貴,李木楠算是體味到啥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迫不得已,李木楠又開始跑銀行。可銀行不是他想跑就能跑成的,人家話很好,態度也很熱情,但就一點,別提貸款的事。不催要利息就已很給面子,銀行也有銀行的難處,那些難處說出來,比李木楠遭遇的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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