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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謝氏的“木秀於林”,已經是無法避免。各大家族表面對他繼續稱讚,但心裡也多少有點兒不舒服。只不過他們沒法兒說出來罷了。當初最危險的時候,你們誰也不願去帶兵打仗,結果人家去扛了,然後得勝了,你們倒還要說三道四?

  不過,別人不管,這司馬曜可是高興壞了,國家保住啦,再怎麼說,這個天下也首先是他的呀。他是一接到這捷報,就立刻下了一道詔書,讓謝安以衛將軍的身份,代他到金城去,迎接、犒勞凱旋的北府兵。也不知道這司馬曜到底明白不明白,或者就是揣著明白裝胡塗,偏要為難一下兒謝安。不過從後來的事兒來看,這位皇上還真未必有這樣的智慧。反正這詔書是傳下來啦,謝安避也避不得,推也推不開,只好奉詔前去。於是很快,建康的官員和百姓,就在金城,看到了一場謝氏家族的輝煌盛典。

  這一方,謝安代表皇帝,主持儀式,迎接北府兵將帥。而這些將帥們呢,就是他的弟弟、他的侄子和兒子,並且還率領著他們家的“子弟兵”。

  戰旗隨風飄揚,哪一面都大書著醒目的“謝”字,宮樂奏起來,一片歡騰,百姓們夾道迎接,滿心喜悅,爭著來看看我們一向風度翩翩的謝相,看看我們的冠軍將軍,看看給我們保衛了國家的“謝家軍”。官員們一邊兒淡淡瞧著,肯定是不會有人來拆台啦,但是心裡,也個個都透著點兒涼意。

  這一天,謝家上演了從來不曾有過,也將永遠不會再有的輝煌。

  在老百姓們的心裡,他們只記住了這位謝相,這個謝家,或許真的快把皇上給忘了。再看我們這些官員們,瞧瞧吧,這哪裡還是“共天下”呀,這根本就是“一手遮天”哪。這跟皇上有什麼關係啊,我們這些人,又都算幹什麼吃的?再想想,當年那桓溫,他為什麼最後沒篡成位,是因為時望不靈嘛。可再看咱們這位謝公,時望?他最不缺的可就是這個。唉,走著瞧吧,這天下沒準兒會變成什麼樣兒呢……

  這裡,我們再一次看到了這個“門閥政治”的特色:你與皇室“共天下”,無論皇室,還是別的士族,也都湊合著就接受了,國家就基本安定。但是,一旦你要跟皇室“爭天下”,甚至你還沒有“爭”,但卻讓別人都覺得你可能要“爭”了,那不管皇室,還是其他士族,可就都坐不踏實了。從王導到桓溫,再到謝安,雖然他們在個人態度上,有想篡與不想篡之分,但只看那大局的發展,骨子裡卻是一回事兒啊。

  難以想像,這時的謝安會是個什麼心情。他戰前已經預料到了這些,並且已經開始去犧牲自己的利益,來緩解將要爆發的矛盾,但是,這一切還是發生了。那麼,我們將來的日子,也許都要不太好過了……

  沒有頒布的封賞

  淝水之戰,功高不賞。這是後來,我們斷定,司馬曜和謝氏家族之間產生裂痕的標誌。

  其實要說呢,司馬曜肯定還是要論功行賞的,沒準兒封號爵位啥的,早都想好了。但是,他是一邊兒弄著這個事兒,一邊兒心裡老大的不樂意。真的不賞,首先說不過去,再一個他也不敢。可是賞了呢?賞了……司馬曜這個難受啊,俺們司馬家咋就這麼倒霉呢?王導王敦欺負我們,桓溫欺負我們,現在這謝安,還要欺負我們……我們可還有沒有揚眉吐氣的那一天哪?

  其實要說桓溫欺負皇室,那是肯定的。當年王家欺負皇室,也有那麼點兒意思。但是謝安,可從來沒有欺負過他呀。只是,這個局勢發展到這時,司馬曜肯定是要這麼想的。另外,不能否認的是,當年司馬睿跑到江南來建東晉,他能當上這個皇帝,最主要的不是靠他,而是靠的人家琅邪王氏的風光。要說沒有王導,就沒有東晉這個王朝,也並不過分。所以才形成了這個“王與馬,共天下”的奇怪格局。有回一位朋友說起,東晉淨是“昏君”,咋一個“暴君”也沒有?是啊,他想“暴”呢,他“暴”得起來嗎?沒有一個皇帝不想伸張王權的,但是,他沒這個能力啊。士族太強大了,它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家族。這個當軸士族能不圖謀你的天下,就是謝天謝地了。於是,東晉王室就一直這麼戰戰兢兢地過著日子,不知道熬到哪天才是個頭兒。

  司馬曜琢磨著該怎麼給謝家封賞,越想心裡頭越悲涼。但無論如何,也得賞啊。不過後來,我們卻看到,這個封賞並沒有頒布下來。就好像淝水那一戰打完了,就完了,大家都視而不見。這可是很不正常的事。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司馬曜的封賞,被謝安勸阻了。但問題是,無論謝安怎麼不受,司馬曜最終不賞,卻是不應該的。這樣就無疑在向所有的人表示,他和謝安之間可是有問題了。

  於是,這淝水戰功就先扔到一邊兒去了,司馬曜又覺得心裡愧得慌,到了第二年的三月,無論如何也要給謝安進位太保,位列三公。謝安說啥也不要,司馬曜就說啥也不干,反正這個“太保”在那時主要是代表極高的榮譽,他沒給人家論功行賞,又怕人家心裡記恨,謝安要了這個銜兒,他倒還踏實點兒。這事兒也拖了好幾個月,直到謝安出鎮廣陵,親自去指揮北伐,才終於拜下這個“太保”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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