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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撅著嘴巴不說話。

  蕭白澤只好妥協道:“罷了罷了,既然青青想聽,我便說與你聽吧。”

  人嘛,生來便不同,自己能夠選擇的叫未來,自己沒法選擇的叫出身。

  與出身皇族的林桑青不同,蕭白澤出身民間。他對父母的記憶很模糊,似乎生命中便沒出現過這麼兩位人物,打從他記事開始,身邊便只有自己。

  他的身子打小便瘦弱,許是幼年營養不足的原因,個子雖然總是比同齡人高一截,力氣卻沒有別人大。

  所以,他總是挨欺負的那個。

  沒有父母在身邊,一切只能靠自己,他整日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路邊的草杆子他吃過,富貴人家泔水桶里的剩菜剩飯他也吃過。為了能活下去,他吃過許多旁人不願下口的東西。

  他長得好看——這不是自誇,是事實。所以,歡袖坊的人看上了他,坑蒙拐騙,將他騙入坊中。

  剛開始他還覺得歡袖坊是個不錯的地兒,雖然氛圍奇怪了些,可在這兒能吃飽飯。直到偶然撞見坊中男子接客的場面,看到那些流連坊中的官老爺對他投來的噁心眼神,他突然明白這是個什麼地兒。

  於是,他開始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抓回毒打,身上被打得沒有一塊好地方,晚上時常被疼醒。

  在遇到林桑青那日,他其實不打算活了,對生的希望已經在那樣悽慘的生活中磨滅殆盡,他想著,打吧,把他打死吧,死了就解脫了。

  是林桑青,她重新給了他生的希望。

  她說他不是牲口,她替他挨了一鞭子,她說她是要人性命的瘟神。

  林桑青還叫昭陽這個名字的時候,長得真的很好看,他趴在泥濘的地上,就著滿城盛放的菊花望著她,恍然間竟覺得她真的是神,不過不是瘟神,是掌管菊花的神仙。

  所以他懇求這位神仙帶他脫離苦海。

  她是他的佛,也是他的魔。

  脫離苦海到達皇宮後,她坐在鮮花盛開的鞦韆架上,托著下巴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沒有”。

  不是沒有,他有名字的,歡袖坊里的人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玉郎。望著那樣顏如舜華的長公主殿下,他無法將這兩個庸俗的字說出口,只好說自己沒有名字。

  她給他取名叫“蕭白澤”,他很喜歡這個名字,連帶著,也開始很喜歡給他取名字的昭陽。

  從發怒的皇后手下逃脫後,他看到她帶淚的微笑,覺得大抵世間沒有比這更燦爛奪目的光景了,她要什麼他都願意給她,除了……除了愛。

  他是卑微之人,配不上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哪怕後來她逼迫他吞下毒·藥,他也不曾真正生氣,只是覺得失望罷了。

  她在他最艱難的時刻出手相助,那麼,他的命就是她的,要如何處置且由她來決定。

  他也很想永生永世陪在她身邊,哪怕是以毒·藥作為羈絆,他也覺得沒什麼。

  周朝國破那日,他眼睜睜看著她去赴死,卻什麼都不能做。那種無助和絕望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第二遍了。所以,在太后季騁昭告天下,要收個義子繼承皇位時,他第一時間報了名。

  昭陽身死那瞬,他下了決心——一定要成為掌管世間所有人生死的皇,從此後,再沒人能從他手中奪走任何東西。

  他私底下去亂葬崗許多次,試圖找到昭陽的屍身,但始終沒找到,卻不經意找到奄奄一息的聖熙貴妃。他偷偷將聖熙貴妃救出,在登上皇位之後,順勢將她封為西宮太后。

  因為昭陽,他喜歡上了吃桂花糖蒸栗粉糕,雖然他不喜歡栗粉的味道。登上皇位後,每當想起她,他會讓方舒玉做一盤桂花糖蒸栗粉糕,算作對她的懷念。

  左不過後來毒·藥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疼痛也越來越深,他在一次次痛苦和尋找無果的失望中漸漸埋怨起給他下毒的人,因愛生出怨恨,因愛失去理智。

  他在太后身邊隱忍多年,始終沒放棄尋找昭陽存世的消失,本想給自己一些安慰和寄託,好熬過漫長的人生,沒成想,上天待他不薄,最後他終於找回了她。

  苦等八年,皆大歡喜,因愛生出的怨恨一夕消散,失去的理智一夕找回。

  他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與她在一起,再不用在意身份懸殊——已沒有懸殊了,她是皇后,他是皇帝,泱泱國土由他們做主。

  說完不願示人的過去,他放下手中的書本,低頭對林桑青道:“如何,了解得可夠深入,還有什麼想聽的嗎?”

  林桑青低著頭,好半天沒說話。蕭白澤繞到她身前,用指頭挑起她的下巴,“怎麼不說話。”

  圓潤的肩頭聳動不止,林桑青仰起臉,兩道蜿蜒的淚水流淌成河。

  她哭著捶打蕭白澤,“哇誰讓你告訴我這些事情的,我本來就覺得對你有許多虧欠,這下子覺得虧欠更多了,阿澤阿澤……嗚嗚嗚,你太慘了……”

  林桑青捶打得很溫柔,一點兒都不像是打人,反而像是撒嬌。蕭白澤溫柔地抓住她亂動的手,有些發懵道:“不……不是你要聽的嗎……”

  林桑青用另一隻手擦眼淚,“我要聽你就說啊,我聽完以後肯定會心疼你的啊,若是心疼你肯定會哭的,魏虞說孕婦不能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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