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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雙眼仿佛黑夜深邃,又閃動著點點星光,他輕輕捧住我,吻我,柔情蜜意,我沉醉其間。

  沙帳間,無限旖旎,蠟燭熄滅,冒出一陣輕煙

  見到李存審時,他微醺,定定望住我,眼中一派濃情。我的手涼涼的,發顫,李存勖緊緊握住,我方安下心來。

  “符玉容這個名字你可熟悉?”

  他點點頭,眼中晶瑩。

  “玉娘,”他的唇輕輕抖動,仿佛這名字鯁在喉管深處,極艱難方能吐出,“她可好?”

  “我娘親她,三年前便去了。”

  “你便是容容麼?”他一字一字將話擠出喉嚨,顫巍巍向我伸出手。

  我看著他布滿風霜的臉孔,想起那被我稱作父皇的男子,臨去前無力落下的手,走上前去,緊緊握住。

  他老淚縱橫,忽然發現我隆起的小腹:“我,我這便要做外公了麼?”

  我笑著點頭,回頭看看李存勖,他臉上閃過一絲陰鬱,卻仍走上前來喚他道:“岳丈!”

  我父親頓了一頓,執起我的手放入李存勖手中:“我的女兒,交託給你了。你要好好對待。”

  他又跪下,三指向天:“我李存審立誓效忠晉王。”再咬破指頭,浸入酒中,將酒灑入土中,“如違此誓,我家子孫世代不得入土為安。”

  李存勖臉上隱隱有得色,我瞬時了悟,原來我昨日是自作多情,但想一想,我父親,我夫君,還有我那未出世的孩兒,至親之人均在眼前,應算是至福了。

  “昭河大水,橋樑盡毀,我的軍隊被堵在對岸。這兩日恐怕趕不回來。”

  這句話一出,我與李存勖對望一眼,臉色均變。那李存璋的軍隊豈不也一樣被困?明日之事怎生應對?

  “爹爹,”我喚他,為他再斟上一杯酒,眼波往李存勖身上一轉,他極有默契地與我一同跪下。

  “容容便托與爹爹了!求您速速護她離開此地。”

  “不,爹爹憐惜孩兒,孩兒腹中已有阿勖的骨肉,若要死,我們死在一處便了。我是決計不走的!”

  “快起來!”李存審扶住我,“可是李克寧一事?”

  我點點頭:“他明日便要舉事,存璋的軍隊定與您的一樣被困昭河,趕不及回來應對。爹爹,您速速離開!來年為女兒一家上一柱清香便是!”

  李存審沉吟良久:“莫要擔心,存質的軍隊便駐於郊外,此人剛烈正直,雖與李克寧有姻親之誼,一時間難以令他相信李克寧具有謀逆之心,而誅殺叛逆,但至少可擔護主之任。待我與他相談一番。”

  李存審匆匆離去,我與李存勖對望:“如果,明日事敗,我們倒是能夠死同寢了,你可憂慮?”

  李存勖一笑,豪氣沖天:“明日不死,我必定是這天下的王者。如若不幸,有你陪伴,也不至孤單,只可惜有負我父所託。”

  他走出門外,揮起刀,大開大闔,霸者之風,金燦燦的陽光下,他的笑容如此眩目,叫我心中湧起柔情。

  我細細思索,李克寧缺乏阿勖的霸者之風,貪戀小利,易於畏怯,兼之目光短淺。我們手中若多了李存質、李存審這兩員大將,若再給他點甜頭,他定然不趕輕舉妄動,會再尋時機舉事。

  “阿勖,我們給李克寧一點甜頭嘗嘗怎樣?”

  李存勖放下刀,額上滿是晶瑩的汗珠:“給他點甜頭?一來取信於李存質,二來令他貪小放手,可是?”他的眼精光燦爛,灼燒我身

  我點頭,走上前去挽住他。

  “好,我就封他為管內蕃漢馬步都知兵馬使,將名義上的兵權交予他便是。”他命人取來筆墨印鑑,一揮而就。

  李克寧果然未曾舉事,李存勖稱自己悲傷篤深,不能理事,日日躲在府中,暗地裡籌措糧餉,小股往各地調派李存章、李存敬,吳珙的兵馬,打算逐漸將其在城外集中。

  李克寧越形過分,將軍餉米糧一一吞沒,十二月初,又向阿勖要了蔚州、朔州、應州三州為屬郡。

  今日是十二月三十,我下腹疼痛,臉色想必也非常駭人,思思一見我便驚呼出聲,大吼著找產婆。

  接下來,便是cháo水般一陣陣的疼痛,我慘嚎尖叫,聽不懂產婆在耳邊的喃喃。凌晨時分,我快要失去意識,阿勖沖將進來,握住我的手:“容容,你不能死,容容,容容!活下去!活下去——”

  突然過來許多人要拖阿勖離開,他惡狠狠地望四周瞪著,眼睛血紅,面孔猙獰。我又是感動又是好笑,體內湧起力量,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後,我聽到孩子的哭聲。向著阿勖微微一笑:“我累了想睡一會兒。阿勖,你也去歇歇吧!”

  他鬆弛下來,眾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過得兩日,我才聽說,阿勖為了衝進產房,竟將看著他的三名護衛打暈,就連與他一向親厚的李嗣源,也挨了好幾拳。

  李嗣源對著我擺出一副哭臉,還做勢要撩起衣裳讓我看他受傷的腹部。阿勖面紅耳赤,然後將拳頭捏的咯咯響,拎起他丟出門外,還往他臉上踹了一腳。

  “嫂子,嫂子!”

  我聽見李嗣源在院中那帶著哭腔的叫聲,不禁莞爾。

  “孩子,我給他取名叫李從元。他是我們第一個兒子,又是元月初一生下來,你看這名字好不好?”

  我點點頭,沒料想到他竟如此乾脆地認了這個孩子。我柔柔吻他,他的耳根又一次燒得通紅。他正要回吻,窗外飛進一隻信鴿,盤旋幾圈,停到他頭上,還得意洋洋,啪啪地拍著翅膀。

  我笑得前仰後合,抓住那隻鴿子,取下紙條:李存顥與李克寧計議於李克用處謀害張承業、李存璋等,將並、汾九州交與梁,送貞簡太后為質。

  李存勖恨恨作聲:“好,好個叔父,我原本打算奪得你軍權就罷手,你既如此心狠手辣,我可饒你不得!”

  元月十五,又得稟報,李存質被殺。李存勖不得已加快了兵馬調集。李克寧似乎察覺了什麼,守衛力量倏的加強,接連好幾日,都沒有得到李克寧府中間者的回報。

  我等得正心焦,卻有一條消息引起我注意。李克寧欲將幼女許配於史敬熔。

  史敬熔平日雖然八面玲瓏、長袖善舞,但大事上是非分明,恐怕不是李克寧所能打動,若能叫他打探傳遞消息,倒是非常適合

  我急急易容、再換上男裝,思思挽著我手,扮作一對年少夫妻。

  行到史敬熔府上,我們只說是前來投親,門童不肯通報,思思走上前,眉眼彎彎,甜甜喚著小哥小哥,叫人蘇入骨髓。我此刻正腿腳酸軟,便虛浮著步子,晃晃悠悠走上前,思思回身扶住我,再順手塞給他一點銀錢,那門童樂顛顛跑開。這丫頭再過一兩年必也是個顛倒眾生的禍水,勿離他竟能放心麼?我在心中暗笑。

  在天光暗淡的東廂中等待了一個時辰終見到史敬熔,我出示晉王令符。

  他一愣,跪下,額上驚出冷汗:“小臣不知大人駕到,——”

  我微笑:“不知者不罪。我此次前來是為道賀,聽說,李克寧幼女不日將與先生完婚。”

  “不,他雖有此意,小臣卻正欲堅拒。”

  “哦?”

  “小臣出身微寒,並無勢力,因此平日與各派人士都相交好,以明哲保身,但於大是非上卻分得極清,那李克寧早有不軌之心,此次欲將幼女下嫁,是看中小臣於糧餉一事上的運籌帷幄之能,乃拉攏小臣之舉。小臣於此事上是絕不會有負晉王所託,向之妥協的。”

  我私下薄薄的面具:“史敬熔,你抬頭看我。”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驚艷之色。

  “我是晉王以沙陀之禮迎娶的妻子,掌我族暗中的力量。今日讓你見到我真面目,乃視你為自家人之意。我要你去李克寧府上向他幼女提親。”

  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絲不解。

  “李存顥與李克寧計議謀害張承業、李存璋等,將並、汾九州交與梁,送貞簡太后為質。望先生利用此次機會,盡你所能,打探此計將於何時何地實行,何人參與,並尋找適當時機,當眾揭露李克寧的陰謀。”

  史敬熔重重磕頭:“臣領命!”

  思思探頭進來:“有人!”

  史敬熔家僕前來通報,我們接過銀兩,匆匆離去。產後未曾好好休息,我氣虛體弱,此刻精神也已用盡,一路上全靠思思支撐著我。

  “姐姐,你,你剛生產完畢,為何不保重自己身體,如此勞心勞力?”

  是啊,我如此費心籌謀,不能再騙自己,我僅僅是為九哥報仇。只是不知我因對李存勖情根深種,想助他完成霸業的心,占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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