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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蒙蒙的一片微光籠罩著整個龍舟,突然間,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作,一切都好似靜止了,眾人閉上了眼睛,像是沉睡,又像是沉思。

  一切悄無聲息地發生,快得不過是眨眼的功夫,眉嫵前一刻尚且心亂地低著頭,此刻已經伏在案上,陷入了夢境。

  船艙里靜無一聲,除了我和容昇,所有的人都入了夢。

  扶疏國主隔著長桌看著我和容昇,好似很驚異。「你們為何沒有入夢?」他靜靜地起身,輕緩的動作里卻仿佛蘊含著一股隨時就要爆發的力量。

  他帶來的幾個侍從則飛快地圍住了昶帝,解下腰帶捆住了他。

  我突然覺得害怕,容昇拉住了我的手。他手指修長,溫暖有力,無形之中有一種讓人可以依託倚靠的力量。

  扶疏國主脫掉了他的外袍。裡面,是一身黑色的緊身衣,像是魚鱗一樣,發著瑩瑩的碧光。國師和那幾個侍從皆脫掉了外袍,一模一樣的黑色緊身衣,裹著他們精瘦的身體,劍拔弩張。

  扶疏國主的手放在腰間,一道冷光閃過,一條軟劍,蛇一樣飛了過來。

  容昇手中飛起一團銀光,那是一把銀色的湯匙。

  湯匙擊在軟劍上,劍尖被彈得叮噹一聲輕響,如新雨敲在碧玉琉璃瓦上。

  「快走,」容昇拉著我,飛一般穿出窗欞。我從不知道他會武功。他像是一隻夜鳥,騰空而起,足尖點過欄杆,飛上了舵樓。

  舵樓是昶帝每日都要凌海觀日的地方,四方窗戶洞開,可以看見龍舟後的其他船隻,都靜悄悄地毫無一絲聲音。白霧籠罩著這一片海岸,從島上裊裊地飄過來,夜色中不知盛開了多少朵的沉仙夢,濃郁的香氣一陣一陣連綿而來。整個船隊都沉浸在了夢裡。

  容昇居高臨下地站在舵樓上,海風吹著他的衣衫,飄然若仙。不知何時,他的手中拿著一隻綠色的洞簫。月色照著他俊美無儔的臉,看不出一絲的慌亂和驚懼。

  扶疏國主追了上來,他踩著欄杆騰空一躍,軟劍如一道電光,斜飛著攻了上來,容昇居高臨下,足尖飛起,踢開了他手中的軟劍。

  他落在了甲板上,仰著頭,劍指容昇:「你為什麼沒有沉睡入夢?」清冷的月光落在劍身之上,像是結了一層冰霜。

  「因為我和她是開了天知的人。」

  星光下,他像是一個天神,衣衫翩飛,容顏高潔。手中的洞簫閃著碧玉一樣的光澤。

  「我算計了一切,唯一沒有算到這個。不過就算你跑掉也沒關係,只要抓住了昶帝,就會號令整隻船隊,包括你。」

  「你還算錯了一點,這個船上,只有我有航海的星圖,知道去往十洲三島的方向。」

  扶疏國主搖頭,神色寂寞:「我不是去十洲三島,這個世上沒有十洲三島,我的先祖在海上漂流了數載,最終無功而返,不敢回朝復命而落腳於此。十洲三島,只是傳說。」

  「它不是傳說,只是你的先祖沒有找到。」

  「我已經厭倦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已經在夢裡享盡了人間的富貴榮華,甚至在夢裡過上了天庭里神仙的生活,但,不過如此。」

  他站在甲板上,單薄的身影,似乎要被風吹走,寬綽的衣袍在夜風中盪開漣漪般的紋路。

  「我曾經看過祖輩留下的書籍,那裡面寫著天朝人的生活,紅塵碌碌,不盡滄桑,人們在烈日下辛苦的勞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從骯髒的泥土裡收穫著微薄的糧食,偶爾才能喝到劣質的燒酒,吃到一塊牛肉……」

  「是,那裡眾生勞苦,唯有萬人之上的人,才可以過得舒適的生活。」

  「我很想去見一見那種生活。」他微微眯起眼眸,像是要去找尋另一個夢。

  我忍不住問他:「你不是說,夢裡可以滿足一切心愿麼?為何還要去見識凡俗的生活。」

  他嘆了口氣:「是啊,夢裡擁有一切,可是夢總會醒。醒來是那樣的空虛迷茫,短短的人生好似長的沒有盡頭,沒有什麼可以值得留戀,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活下去,越來越沉寂,越來越懶惰,越來越絕望。這裡的日夜是兩個極端,夜裡是天堂,白日是地獄。」

  他的語氣寂寥,蒼涼,像是一個百無聊賴的老者,就著一壺殘酒,回顧自己的一生。

  「這是一個夢的牢籠。我想離開,想回到人間,想看看塵世庸俗的生活。可是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沒有糧食,沒有船,沒有人懂得星圖,沒人知道回到天朝的路,偶有路過的船隻,我傾盡島上的財富,他們卻不肯帶上我們。他們寧願多帶上一個饅頭一壺水,也不願意帶上一個人,去浪費他們有限的資源。你看,人心是多麼的自私涼薄,人命如此的輕賤,甚至不如一個饅頭。」

  「人的自私,是因為他們怕死。如果是你,大概也會如此。」

  「是的,我也怕死,很怕那一天就死在夢裡,所以我要離開這裡。」

  「你鋌而走險,只是想讓昶帝帶你離開?」

  「是,我不會殺他,我只是要挾他帶我離開。」

  「你可以求他,不該要挾他,他是一國之君。」

  「我也是一國之君,為何求他?我知道他看不起我,連你也是麼?」他冷冷一笑,突然飛身躍起,手中散出了一把七彩璀璨的光,像是突然撒開了一把星辰,光朝著容昇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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