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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一聲敬佩的低嘆:「陛下,乃真龍天子也。」
聽到這裡,我睡意全無。
明慧的本意是讓昶帝厭惡她,可是看這苗頭,昶帝完全沒有厭惡的意思,反而甘之若飴。事情的演變完全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看來我和明慧都低估了昶帝的應變能力或是審美取向。
吃過早飯,我和眉嫵容琛三人閒在鳳儀殿裡,我忍不住說了明慧之事,想聽聽二位的意見。
眉嫵托著腮道:「情人眼裡出西施,陛下喜歡她,自然是怎麼看怎麼順眼。」說著,便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容琛。
容琛恍然未覺,認認真真地看著我,眉間的黑印。
我側過身子,給他一個後腦勺,繼續和眉嫵探討:「可是他也是人,為何審美觀如此非人?」
「莫非他這裡有問題?」眉嫵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頗有同感。
「你們兩個,可以質疑他的感情,但不要質疑他的智商,這片江山,可是他一手打出來的,只不過近年來有些消沉,沉迷修仙問道而已。」
「那他若是正常的,為何能忍受得了明慧?」
「三十六計有一計,名叫將計就計,你們不知道麼?」
「他身為皇帝,大可直接戳穿明慧,又為何要將計就計陪明慧演戲?」
「你們不覺得看戲很有趣麼?特別是閒極無聊的時候。」
我和眉嫵齊齊無語。
容琛沖我一笑:「他對明慧志在必得,並不是你們所想的原因。」
「那是什麼原因?」
「這恐怕只有他才知道。」
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麼?
轉眼間,悶在宮裡已是三日,我心急如焚地想出宮,因為昶帝叫我愛卿的次數越發的多了,也越發的親密了,我很不淡定。
容琛倒是很淡定,眉嫵麼,因為有容琛在,也很淡定,但誰都比不上昶帝淡定!
明慧每日都讓眉嫵給她裝扮不同的髮式,畫不同的裝,每次見到她,我都覺得恍然如夢,渾身發冷。但是昶帝卻如同看著下凡仙女,掌中明珠,痴迷沉醉,言聽計從。
御花園成了菜園子,種著一溜黃瓜秧,明慧指揮著各宮美人倒夜香,昶帝扛著鋤頭鋤那名貴的牡丹芍藥山茶給黃瓜秧騰地方,汗如雨下不亦樂乎。
看不出明慧是真的入了戲,還是昶帝演技更高,將計就計,總之事情撲朔迷離......為防夜長夢多,為了我和容琛眉嫵的安全起見,趁著昶帝心情好,我又去請辭。
昶帝剛種菜歸來,滿面紅光,興高采烈,帶著一身的泥土氣息,看上去奸詐得很質樸。
他擼起袖子淨了手,這才慢悠悠道:「愛卿也算是朕與明慧的媒人,朕明日要送愛卿一份大禮,愛卿領了賞再走不遲。」
我一聽明日便可脫身,心裡大喜,施了一禮正欲告退,卻見昶帝突然綻開一朵迷人微笑,「愛卿,朕有一事,要問你。」
「陛下請吩咐。」
昶帝揮了揮手,侍者魚貫而出,這一次,連向左使也最後一個退了出去。我心裡一怔,平素向鈞都不離他身側,怎麼這一次連他也不能在場,莫非昶帝要和我說的,是一個只有我和他兩人才能知曉的機密?俗話說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瞬間便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殿門悄無聲息的關上了。
昶帝坐在龍榻上,笑意如同夕陽餘暉,從天幕上一絲一絲的緩緩褪去,面色有如暮色初起的那一刻。
「朕在三年前,御駕親征,出師大捷卻放棄西征回京,」他眯起眼眸,望著我:「你可知何故?」
「草民不知。」
他哦了一聲,緩緩道:「朕受了傷,軍醫庸才無用,無一人能為朕分憂治病,朕只好放棄西征,回京來尋你師父莫歸。」
我記得師父那一次進京為昶帝治傷,回來之後便說,昶帝喜怒無常,以後要避而遠之,所以自那之後,他時不時出海或是遠遊,不想被昶帝傳喚。
「你師父果然是高人,將朕的傷治好了一半......」
我心裡納罕,師父身手了得,到底昶帝是什麼病,他只治了一半?偏偏昶帝今日說話十分磨蹭,慢騰騰的半天說上一句,全然不似平素的凌厲威嚴。
他緊盯著我:「你真的不知朕有何病?你師父未曾對你提及?」
我斗膽緊盯著他:「草民真的不知。」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一字一頓道:「朕,傷在跨下,不舉。」
我吃了一驚,實沒想到他傷得如此之重,更沒想到他如此豪放,當著我的面就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說完他倒是面不改色,我卻騰地一下臉上發熱。
他絲毫也不覺得尷尬,繼續道:「吃了你師父的藥後,舉倒是舉了,但是舉而不堅,更不持久,片刻便痿。」
我聽得眼皮直抽......陛下,雖然草民貌寢,但好歹也是個女子,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難道在你眼中,我丑到都沒有性別麼,還是你覺得我臉皮厚到可以和你暢談此事?
但是,身為一枚大夫,縱然麵皮發燒,但還得努力地維持淡定傾聽之狀,心裡有個小人兒已經在抱頭暴走。
「你師父說,藥物已盡到極致,不可能讓朕徹底恢復。」
這麼說來,後宮三年大旱,並非是因為明慧,而是因為昶帝自己。可是陛下你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師父都治不好的病,千萬別指望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