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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世上沒有幾個像梅幼舒這樣的官家女子是不認得字的,而且她們也從來沒有與梅幼舒談及過文學書法,自然都忽略了這點。
哪怕當時梅幼舒要了筆和紙,梨雲心裡也是潛意識地認為她是要畫東西玩。
哪裡知道,她不僅在寫字兒,還寫了好多好多的字。
梅幼舒又不是個喜歡造作的,她靜靜地做一件事情,便能將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到最低,哪個會想起來她會寫字會是個什麼稀罕事兒?
所以……
「橫豎您都要將姨娘送出府去了,那……那倒不如眼不見為淨得好了……」梨雲戰戰兢兢地說道。
君楚瑾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梨雲有些意外他這時候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奴婢梨雲。」
君楚瑾聞言便是一笑,冷玉的臉頓時沁入了暖陽的光線一般,原先那種高不可攀的距離仿佛在瞬間因此消弭。
那一瞬,梨雲甚至都以為他是看上自己的了。
「你聽好了。」君楚瑾肘臂靠在扶手上,上身微微前傾,俯視著梨雲道:「除非本王的骨灰被風吹散了,才將她切碎了送到府外的每個角落裡去。」
「否則,她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本王的寢榻之上——」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可珩王殿下若是怒了,別說弄死一個小姑娘,就是弄死十個,也只是十根手指用點勁的事情。
此刻君楚瑾儼然被氣瘋了,說得話是氣話還是瘋話無人敢去辨別。
只是他若是願意,對於他來說也並不是什麼有難度的事情。
對於那些下人來說,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梅幼舒則是在一陣寒顫中醒來,漆黑的夜,她便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望著外面的星子,記憶才漸漸回籠了。
她想起來了,她是要去碧芙老家找碧芙的。
她出門前已經告訴過梨雲了,她要一個人走。
她甚至還留了信給君楚瑾。
只是當她好不容易到了城門口時,便看著一個從天而降的兵隊忽然強勢將那些要出城的所有人圍住了。
梅幼舒當時就在附近,便聽見他們提到「珩王府」和「偷東西」時候心底便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第45章
天色更暗了。
梅幼舒兩隻冰涼的手握在一處, 揣在了懷中。
一個乖巧的姑娘忽然做出了反骨的舉動,是旁人驚訝於此事的其一緣由。
而其二緣由就再簡單不過了。
見過梅幼舒的丫鬟婆子們都知道她是個極為柔弱的姑娘。
她生的漂亮,卻偏生柔弱,跑出去, 無非就是一隻無主的兔子, 見者可捉,剝其皮,食其肉, 嚼其骨。
甚至小姑娘連兔子竄逃的技能都沒有。
換句話說,便是平日裡沒什麼惡毒心思的人,見到這樣一個鮮美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怕都會生出一絲邪惡的想念, 從而做出邪惡的事情來。
是以, 無人能理解梅幼舒為何要逃離安全的珩王府。
但在梅幼舒的心裡,珩王府已經失去了屬於她的那份庇佑。
換句話說, 將她送給其他男人的舉動,和她走在大街上會被欺負的性質是沒有任何差別的。
甚至前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而後者只是個概率事件。
嚴格來講,小姑娘雖然迂腐至深,但她卻沒有真正的貞操觀。
倘若在她身上發生了強迫性的事件, 她並不會因為對方是乾淨英俊的俞景侯世子而不是路邊邋遢醜陋的流氓而感到美好或慶幸。
她已經求過了君楚瑾,而對方仍然執意要將她送給其他男人,就等同於斷了小姑娘的那點渺茫的希望。
小姑娘也自然不能知道自己就是個香餑餑, 更不會時時懷疑有路人對她生出歹念來。
在離開深宅之後, 她隱藏極深的缺陷便真正的暴露在人眼前。
就好像平日裡不喜歡說話的傻子, 只要她沉默的坐在那裡,誰也不知道她是個傻子。
可一旦她開了口有了動靜,便徹底暴露了她的本質。
所以梅幼舒並不是一時想不開,或是因為情感上的問題而出走。
而是她本來便是這樣一個人。
這樣的人也從不會覺得君楚瑾是在說氣話或是吃醋,僅是從來沒有信任過對方而已。
然而就在梅幼舒不好容易要生出睏倦時,半闔著的眼睛卻陡然對上了一雙灰暗的眼睛——
丑時三刻,連狗也入了眠。
這個時候是天地間最為靜謐的時刻。
偏生從遠處傳來了隆隆響聲,如低沉陣雷,又似悶鼓一聲接著一聲。
梅幼舒回過頭去瞧見那間破廟已經亮起了火光。
一二三四……不少於十人舉著火把進入了那破廟之內,足以將那裡翻個底朝天了。
而餘下的那二三十人則是繼續騎著馬超這個方向尋來。
梅幼舒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一片不知名的綠色植物叢,似蘆葦卻又並非蘆葦,生長繁密,中間還有其他雜草,而梅幼舒卻執意往裡鑽去,在他們靠近之前,卻毫無防備地滑入了一片斜坡之下。
這時馬蹄聲近了,而原本動盪的綠叢頓時恢復了平靜,令人難免疑心自己看錯了。
「殿下,再往前便是一片荒山,那山陡峭壁直,不可能有人能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