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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是遲鈍,也看出來對方並沒有要給她選擇的機會。
待梅幼舒離開,鄭氏臉上的表情便愈發複雜了。
「嬤嬤覺得她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史嬤嬤聽了這話,便道:「在奴婢看來,她是真傻,可經了嵐姐兒那事情之後,奴婢也糊塗了。」
她若是真傻,怎麼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呢?
鄭氏搖了搖頭,道:「我姑且管不了這麼多了,橫豎只要她膽敢提起此事連累我嵐兒半分,我便定然會不顧一切叫她付出代價。」
在鄭氏方才對梅幼舒說話之時,她心中便有千百個念想轉過,她甚至想,只要這個庶女敢提出此事作為要挾,她哪怕是將對方捂死在閨閣之中,都是使得的。
然而梅幼舒沒有開口,鄭氏也沒有了豁出去的必要。
從另一個角度看來,梅幼舒好似又在不知不覺中避過了一劫,卻叫人不知是何種運氣,又是何種不幸。
等晚膳用畢,梅幼舒與梅幼嵐兩個姑娘便被人送到了冷清的梅家祠堂中。
梅幼嵐似乎哭過一般,一雙眼睛還有些紅。
梅幼舒跪在蒲團上,還如跪大殿金佛一般,都是一個表情,一個姿勢。
梅幼嵐想到自己被她戲耍,心裡便愈發不能忍了。
「姐姐裝得這樣辛苦,難道就不想歇一歇嗎?」梅幼嵐略陰陽怪氣說道。
梅幼舒掃了她一眼,覺得她說得極有道理,便慢吞吞地由跪姿變成了跪坐姿態。
梅幼嵐無語,隨即又是一聲冷哼,道:「姐姐喜歡跪就好好跪吧,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裝。」
她說著便猛地往前一撲,還特意伸手碰翻了一個花瓶,發出了響聲引來人進來。
「呀,四姑娘昏倒了……」外頭守門的丫鬟見了便忙去叫人過來。
不一會兒,便來了兩個婆子著急忙慌的將梅幼嵐給扶走了。
梅幼舒身邊的碧芙恰好也趕了過來,見狀對梅幼舒道:「我方才還以為是姑娘暈了過去,沒想到竟是那四姑娘先暈了。」
梅幼舒看著她什麼都沒有說。
然而碧芙卻極是心疼她這副模樣。
「姑娘,不若咱們也暈了吧,暈了就能早些回去休息了。」碧芙小聲說道。
梅幼舒輕輕搖了搖頭,道:「她暈了,母親會心疼,我暈了,不會有人心疼。」
梅幼嵐有底氣有後盾,她自然是想暈就暈了,而梅幼舒不一樣。
她身邊只有一個碧芙,就算她暈了過去,鄭氏一聲令下,便是碧芙都是不能上前去攙扶她的。
「碧芙姐姐,你家姑娘還在受罰中,可不能再繼續說話了,被夫人知道了,只怕她又要不高興了。」外頭丫鬟提醒道。
梅幼舒便道:「你回去吧,待天一亮我便也回了。」
碧芙礙於身份,只能朝她福了福,轉身便出了門去。
那丫鬟見人走了,又覺夜風寒冷,跪在祠堂里的姑娘身影單薄,極是羸弱不堪,叫她也生出一絲憐憫之意,伸手要將對方身後的門關上。
「別關——」
梅幼舒忽然阻止了她。
那丫鬟錯愕道:「可是夜裡冷,姑娘身子熬得住嗎?」
梅幼舒側眸看著她,目光瑩瑩,映著祠堂里的燈火,極是柔婉。
「我不冷。」
她的語氣細弱得似乎都沒有風聲大,丫鬟卻好似在恍惚間看到她眼中藏在深處的恐懼。
一種極難訴說的恐懼。
「開著門,就不那麼悶了。」梅幼舒對她說道。
丫鬟的手終於從門板上拿開了,心底卻也愈發疑惑。
偌大的房間,難道關上了房門還能覺得悶。
這又不是棺材……
她覺得莫名其妙,困意上涌,便打了個哈欠回下房去歇息了。
終於,四下里再沒有一個人了。
梅幼舒便靜靜地跪在蒲團上,忽然就忍不住回想起同王氏在江南水岸的那段時日。
那時候,梅幼舒便每日躲在屋子裡,王氏都不許她出去見人。
「母親,鞋子擠腳……」
小姑娘怯生生地鼓起勇氣告訴母親。
然而王氏僅是皺了皺眉,道:「你的腳怎麼又長了?」
小姑娘眼中含著水霧道:「母親,我的腳好疼,我想光著腳走路……」
「你是不是忘記了我說過的話?」王氏將她拉到懷裡輕輕安撫,「女子說話要細聲慢語,你是不是又不記得啦?」
小姑娘臉上的神情怔了怔,隨即將聲音調整得極為細弱,還是哀求著母親,「母親,我真的不想穿鞋子了,我想光著腳走路。」
王氏的表情忽然就冷了下來。
「女孩子的腳不可以長那麼大。」
小姑娘眼中的淚登時便落了下來,淚痕糊了滿臉,「可是腳好疼,腳指頭疼,腳底也疼,母親,舒兒怕疼……」
王氏道:「若你這都忍受不了,那就學人家拿布將腳裹上,待那腳長成畸形模樣,套上鞋襪也是一樣好看的。」
小姑娘驚恐地連連搖頭。
「那就聽我的話,待時候到了母親就給你換鞋子,現在擠一擠,擠一擠它就不長了,舒兒乖啊。」
王氏莞爾一笑,眉眼忽然又溫柔如水般,摸了摸她的臉,說:「我的舒兒是個天生的尤物,這樣好的底子,可不能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