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盒中有一個盛著骨灰的油紙包和一枚玉牌,林初夏從盒中取出玉牌遞給陸皖:“這個是令尊的,你該認識。令尊是被火化的,這玉牌沒有燒毀,我收起來了。那年我中了毒,爺爺說除了長生蠱無藥可解。可是南宮盟主死了,南宮家沒有人了,長生蠱也消失了。最後是爺爺把我身上的毒渡到他自己身上,我沒事了,爺爺卻註定活不過二十年。爺爺氣急,要將南宮盟主的屍體肢解焚燒,挫骨揚灰。我攔不住,只能偷偷把他的骨灰掉了包,悄悄帶回了青州。長思,我沒有騙你,不信你去查一查!我當年把事情做的很隱蔽,但是非要查並非完全沒有頭緒,你可以查查這個墳墓是誰人所挖誰人所填,這個墓碑是誰人所刻,碑文是誰人所寫。再問問他們這個墓是不是崇安九年修的。十二年前我還不認識你,犯不著修這個假墓故意騙你。”

  陸皖接過那玉牌看了看,經過大火,雲紋有些發烏。陸皖仔細搓了搓,隱約可見玉牌上的祥雲紋。母親的閨名就叫做祥雲,這是父親和母親的定情之物,父親一直貼身佩戴,陸皖也只是偶然間聽父親說過,餘人不可能知道。林初夏說的應該不假。陸皖跪下重新把玉牌擱進盒子,低頭緊緊抱住。

  林初夏看到他聳動的肩膀反倒鬆了一口氣:“十二年了,終於給你了。真好!這件事情吊了我十二年,我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會被爺爺發現,簡直生不如死。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跟你說的,可是誰教我一不小心喜歡上了你,早一天戳破,就早一天分道揚鑣。我一直很怕,可如今都說清楚了反倒輕鬆了。”

  陸皖抱著盒子起身,眸中仍有淚光。陸皖看了眼林初夏沒有搭話,似是余怒未消。半晌才扭過身去準備離開,低聲說道:“謝謝”,語氣並不甚好。

  林初夏讀懂了他的目光,故作輕鬆的笑道:“終於到說我們再也不要再見面的時刻了,我見話本小說里說過很多次,我自己也預演過很多次,終於要實戰了。”

  陸皖抱著盒子就要離開,腳步毅然決然。林初夏似乎早就料定他會這樣,已然準備了一車子的話:“此番別後祝陸公子另覓佳偶早日成婚琴瑟和鳴夫妻恩愛舉案齊眉伉儷情深早生貴子父慈子孝財源廣進前程似錦……”

  陸皖突然有些惱,回頭忿忿的看了林初夏一眼:“林初夏你什麼意思?”

  他並沒有說不娶她了啊!他只是太生氣太難受,總得冷靜一下啊!

  林初夏紅著眼睛說道:“長思,我不想的,可是你看現在,我以後還怎麼再面對你?”

  陸皖突然握住林初夏的手。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就那麼緊緊的握著。

  林初夏仰頭看著他的臉,半晌才強掰開陸皖的手,嘴唇抖了抖:“別再見了,我總不能讓你為了我眾叛親離。”

  ☆、無辜

  第八十二章:無辜

  陸福生住在陸皖院側的跨院,離得近,陸皖回來的時候就有丫頭傳來消息。她特地去陸皖院子裡看了看,陸皖遍身濕透的回來,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陸福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此時就算去問陸皖,估計也問不出什麼結果。陸福生從小廝口裡聽說少主是從門口過來,問了下門房,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傍晚風雨聲停了,陸福生站在窗邊,卻又聽到遠方傳來的塤音。陸福生推門出去,跟著聲音到了陸皖所住的院落,果然是陸皖在吹塤。

  陸皖倚欄而立,一邊吹塤一邊出神,陸福生走到他身邊他也沒有發覺。陸福生也沒有出聲,只是站在他身邊默默的聽。陸皖吹的是《白雲歌》。夜色沉寂,哪裡有什麼白雲,也不知他為什麼會吹這個曲子。

  陸福生靜靜的聽,塤音淒切,一遍遍的在吹:

  “楚山秦山皆白雲,白雲處處長隨君。

  長隨君,君入楚山里。

  雲亦隨君渡湘水。

  湘水上,女衣羅,白雲堪臥君早歸。

  楚山秦山皆白雲,白雲處處長隨君。

  長隨君……”

  曲子纏綿幽艷,哀感婉轉。陸福生這些年也聽過很多人吹塤,真正有韻味的只有他一個。瞿庭東慾念太熾,為人陰毒狠辣,吹的曲子總是透著殺伐;至於沈子忱,他那樣的人,哪裡會知道什麼是愁緒?

  陸皖吹了很久才停下,仍是望著月色悵然。

  陸福生說道:“哥哥不開心?”

  陸皖扭頭看了她一眼,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開心的時候總是比開心的時候多。”

  陸皖低頭看著手中的陶塤,又道:“其實之前我學的並不是塤。斯年跟我一般大,我們是一起入的學,音律師傅也是同一個。剛開始我學的是長笛,他學的是洞簫。洞簫哀婉平和,他那樣張揚的人,怎麼學的下去?後來又改成了長笛。師傅說我性子太沉,吹不出長笛的明快,就勸我改成洞簫,後來又改成了陶塤。

  其實小的時候我一直都很羨慕斯年。他那個人總是很開心。他的家世沒有我好,他的書沒我讀的好,他的字沒有我寫得好,他的武功也沒有我的好,可是偏偏,他比我快樂。真奇怪,他為什麼總是可以那麼快樂?我明明比他更優秀。

  可是我不討厭他,因為跟他在一起我也很快樂。他總是能想出新的法子玩。爬樹、掏鳥窩、逗蛐蛐,甚至去自家的瓜地偷西瓜。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他偏不;明明不會武功,次次摔得頭破血流,他偏要。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每次都是蓬頭垢面的回來。可是那個時候,是真的開心。”

  陸福生咬了下嘴唇,道:“哥哥無端提他幹什麼?”

  陸皖道:“斯年這幾日來的很勤,可以看的出來,他很在乎你。那年的事情跟他沒關係,他那時也還小。斯年的品性並不壞。不過當慣了大少爺,脾氣可能壞了點,你小的時候不是也很喜歡他麼?你若是還對他有情。我就叫他八抬大轎重新娶你過門。哥哥會給你準備一套很豐厚的嫁妝,必定不會再讓你受人折辱……”

  陸福生打斷他:“哥哥,我現在不想談他。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回不去了。”

  陸皖點點頭:“確實回不去了。當你擁有什麼的時候,你覺不出她的珍貴。可等你真正察覺你將要永遠失去她的時候,你才能突然想起她的好。可那個時候,或許就已經不能挽回了。”

  陸皖這天的話出奇的多,似乎有十幾年都沒有說過這樣多的話了。

  陸皖坐到欄上,整個人都有些頹唐:“我現在就覺得,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我面前了。

  自從十二年前家裡敗了之後我就沒有朋友了。師傅帶我去了江南,還替我找回來不少散在江湖的父親的舊部。我周圍有那麼多人,可是沒有一個是我的朋友。他們叫我陸公子,少主,師兄,哥哥,皖兒……可是竟然沒有人叫我長思。我明明有表字的,可是從來都沒有一個能這麼叫我的人。

  她是第一個叫我的表字的人。她當我是朋友。我知道她是林蔚山是外孫女,可她真的是誠心對我。她從來沒有算計過我,也從來沒有害過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愛笑的女孩兒,單待在她身邊,看著她笑,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