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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洎直入到澄心堂外,得到國主傳喚,張洎自腰間取出三尺長的白帶,扎在自己的胳膊上。

  姚公公眼尖,在張洎踏入到書房之時,忙上前阻攔道:“張大人……你這是作甚?戴孝入宮,可是死罪啊!”

  張洎忿氣當頭,哪裡還顧得及姚公公,一把將他推開,姚公公躲閃不及,栽了個跟頭。

  國主正在書房中聚精會神地謄抄佛經,眼皮也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問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直到張洎一聲嚦嚦痛呼:“官家!”

  國主嚇了一大跳,抬了頭,這才看到張洎一身狼狽、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更兼他手臂上挽孝,著實讓他如墜雲裡霧裡。

  國主大為不滿:“是不是朕對你們太過仁慈了,你竟然膽大妄為到披孝面聖!”

  張洎哭道:“微臣冒死面聖,為的就是一個公道,只要求到公道,要殺要剮,都隨官家!”

  “你有什麼委屈,竟至於連自己性命都顧不得了?”

  張洎大為失望:“宮中發生了亡人大事,難道官家還不知情麼?”

  “宮中人生老病死亦是常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亡故,難道,朕對每一個人都還要過問嗎?”

  張洎的聲音發著顫,“微臣的犬子昨夜就暴死在暴室之中!”

  國主微微一愣,丟了筆,問一旁侍候的姚海道:“究竟是為何事?為何朕不知道。”

  姚公公小心翼翼道:“昨夜……昨夜張公子入寺剃度,行賄寺中長老,國後娘娘將他看押在暴室中,準備聽候國主發落。誰知……誰知張公子想不通,竟是割腕自盡了……”

  張洎的一張方臉漲得紫紅,不待姚公公說完,忍不住爭辯道:“胡說!分明就是國後娘娘反對崇佛,才將要去剃度的犬子關押起來!犬子迫於國後之威,畏懼而自裁!請國後還給犬子一個公道啊!”

  國主陷入沉吟之中,國後反對崇佛,他不是不知道,宮中能將一個朝臣之子逼到自裁的地步,也只有國後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嘉敏要偏執如此?這給他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難題,他心中又氣又疑,微微沉吟片刻之後,對張洎道:“此事疑點頗多,事情究竟如何發生的,朕自會查明,彼時會還給張卿一個交代。”

  張洎並不滿意,還是長跪不起,涕淚橫流地呼道:“微臣不服!如今犬子遺體尚且還曝露在暴室中,亡魂難息,微臣若是不給犬子一個交代,微臣枉為人父!”

  國主將手中的硯台重重一拍,那巨大而沉悶的聲響在房中發出嗡嗡的回聲,震得正脊上的鴟吻都搖搖欲墜,國主怒道:“張洎!你到底想要什麼?”

  張洎冒死說道:“國後娘娘執意反佛,不顧信眾的虔誠之心,又以威勢欺壓,犬子才不明不白地走在黃泉路上。微臣草芥之人,但懇請國後的一句歉語,也懇請國後出席犬子的葬禮,如此,犬子方死而瞑目,微臣方能咽下這口怨氣。”

  國主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堂堂一國之後,竟需為一個貴族子弟降尊紆貴?他怒意更甚,“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很過分?”

  張洎固執己見:“微臣別無他法!若要因此拿我性命,官家只管拿便是!”

  “你……”國主氣得幾乎說不出話,轉念一想,終究是皇家有失顏面在先,只得忍耐著性子寬言道:“罷了!朕深知你的喪子之痛,因為朕也曾有過。但令郎畢竟是自戕而死,朕念在你的悲痛心情,故而,你的要求朕會酌情考慮,也會細細和國後商議,你先將到令郎帶回去好好安頓吧!”

  張洎仰頭呼道:“官家……”

  國主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再有強硬要求,就是臣不類臣了。”

  張洎雖然並不滿意國主的此番處置,但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激越憤懣的情緒漸漸地平息下來,擦了擦濁淚,哀哀伏地而拜:“微臣謝過國主!”

  他躬身退了下去,將兒子遺體安置出宮回府,看到兒子的慘狀,又哭哭啼啼了一回,這一切都不在話下。

  直到張洎走出很遠之後,國主仍是負手凝望著殿門,怔怔地發著呆,姚海喚了他數聲:“官家……官家……”

  ☆、第五十七章 張公子(2)

  國主這才悠悠嘆氣,回到了桌邊,將抄好的經書都整理好,嘆聲道:“朕在佛學上日益精進,無非是想讓舉國之民皆可擺脫人生苦難,亦可救治芸芸眾生,卻沒想到反倒多了許多殺戮。”他將整理好的經文遞給姚公公,“去!將此經文交由小長老,讓他加持,燒給張家公子吧。”

  姚公公神色有些鬱郁地接過,領命而去。

  “且慢!”國主喚住了姚海,問道,“你也覺得此事不是國後娘娘有意而為,是不是?”

  姚公公說道:“恕雜家多嘴,雜家以為此事不僅並非國後娘娘有意,反而和國後娘娘並無半點關係。”

  “你與朕所思一致。朕已經想過了,就算事情果如張洎所說,朕還是要偏袒國後,愛護國後。因為朕不想讓國後要登入臣子的府門道歉,不想失了皇家的顏面,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國主將此事包庇,為寬慰張洎,賞給張府五千銀子作為安葬費用,另擢張洎為知制誥。

  聖旨傳達到張府的時候,張府上上下下皆忙於出殯,兩個黑漆漆的棺材橫在奠堂前,滿室的白孝飄飛,好一派肅殺悲哀的凝滯氣氛。

  張洎領了聖旨,卻一時怔怔,高興不起來,難道這樣就完了?

  夫人更是哭倒在棺材上,乾嚎著:“我的兒啊!你就這樣睡在了裡面,可惜爹娘無用啊!不能為你伸張正義啊!你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死了啊!”

  張洎頹廢地坐在椅子上,他知道這就是國主給他的妥協,升了他的官,但卻不會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只能咽下這口氣,除此之外,他還能怎樣呢?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口氣,難道張大人就打算這樣忍氣吞聲麼?”

  門外突然傳來窅妃的聲音,原是一輛輕車小轎已經停止在張府的門口,窅妃渾身素白,走了過來。

  不知怎地,張洎見到窅妃,心頭一熱,行了個大大的拜禮,幾乎哽咽道:“娘娘還惦記著犬子的大喪之日,微臣感激涕零。”

  窅妃嘆道:“令郎也是個風流俊傑之人,秉承了張大人的氣韻才氣,只可惜年紀輕輕就與世長辭,實在是可憐、可嘆啊!本宮也是極為矜憫、極其痛心。”

  此語引得房中眾人一陣唏噓,夫人極為動容,紅腫著眼眶哽咽道:“有勞娘娘特意出宮為犬子送行,臣婦欣慰,又不知如何感激。”

  窅妃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還是節哀要緊。況且你們夫婦都還年輕,以後想要多少孩子都是沒有的?保重身體,一切方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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