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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主心中那根最堅硬的弦亦被撥動了,他走進了院門,輕聲喚道:“慶奴……”

  慶奴聽到熟悉的聲音,渾身觸電般地一震,是的,來了,終於來了,她的一切心血都沒有白費,她終於等到了他的相顧,等來了他的溫情。

  她盈盈下拜:“奴婢叩見官家,不知官家夜深來訪,失了禮數。”

  “為何你在此處舂米?此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慶奴謙卑地低下了頭,“奴婢是伺候主子的……”

  “你知不知道這樣讓朕心中不好受……”

  “奴婢生來就是照顧國主的,官家又何必憐惜呢?”

  “慶奴……”

  “官家九五之尊,實不該來此地,奴婢惶恐。”慶奴又再拜而下,情態姿勢保持著主僕之間該有的距離。

  這一拜之下,她的姿態微微有些趔趄。

  國主訝然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慶奴低低道:“是奴婢的老毛病,風濕之症。”

  “朕知道,一定是你每天浸在冰水中給朕洗衣,才落下了病根。以後你不必再做這些事。”

  “為官家勞心勞力是奴婢自願所為,奴婢如果不做這些事情,寢食難安,雖生猶死,奴婢唯有親自做這些事,才會心中安寧,求官家成全奴婢!”

  “難道你要讓朕看著曾經朝夕相處的人受苦受累?朕對你有故人之情分,你這樣將朕置於何地?又讓朕的良心如何能安?”

  慶奴雙眸中淚光點點,婉約卻堅決道:“奴婢對官家已稟明赤誠之心,奴婢受心之驅使,此生只為官家而生,為官家而死。”

  國主久久凝視著慶奴,近日來她消瘦了不少,面容雖然憔悴,可在月色的籠罩中有著蒼白的底色,平添了讓人憐惜的餘味,他到底是妥協了。

  “罷了,以後你就專職朕的茶湯吧。”

  慶奴大喜,一時動容,眼角處不由得沁出了大顆的淚水,御前專職茶湯之事,雖不似一宮主事宮女所職事大,更不會有千頭萬緒的冗事纏身,但能時時伴在國主左右,與國主同呼吸,更可以時時刻刻感受到他溫潤的氣息,這,不正是她夢寐以求之事嗎?

  “官家……”慶奴眸光點點,緩緩行禮下去。

  ……

  慶奴恢復了御前宮人的身份,抬頭望天,似乎連天都更藍了,閉目感受著秋風的吹拂,似乎,連秋風亦更加輕柔,鳥語花香,氣清和煦,從來,從來就沒有如此心意舒暢過。

  她自廊下穿過花園,一路上所遇到的宮人皆是畢恭畢敬,行到了殿外,那姚公公已經伺立在門外。

  慶奴揚首問道:“怎麼?公公這又是要攔住我麼?”

  姚公公眉眼俱是笑意,“慶奴姑姑言重了,如今宮中誰人不知姑姑是御前紅人,哪有雜家置喙的道理?國主已是等著姑姑的茶水,姑姑請進。”

  慶奴冷言道:“以後你我都是伺候國主的人了,有些事情還望公公提攜指點。”

  “不敢不敢,姑姑是老人了,若是雜家有伺候不周的地方,還要姑姑多多指教才是。”

  慶奴冷笑幾分,心中確是分外舒暢,進了殿後,一眼就能望見龍鳳之姿的玉人,那是最暢意抒懷的風景,是她心中最妥帖溫實的安放。長伴在國主左右,與國主共進退,那應該是她與生俱來就該有的位置。

  ☆、第三十六章 流言長(4)

  慶奴回到自己的房中時,禮品已經堆了滿室,宮女們告訴她,這些禮物都是那些不得寵、甚至從未見到聖顏的御妻們送來的。

  慶奴心中冷笑,正在此時,外間突地傳來一聲誇張的笑聲,那笑聲中帶著十足的假意,聽來十分刺耳。

  胡淑人花枝亂顫地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盒金絲銀繡的雕花小盒,熱絡絡地朝慶奴迎了上去,笑道:“姑姑真是命好,幾日不見,竟是標緻了不少,今日這清清爽爽地裝扮,看起來哪裡像是個宮娥,分明就是一個清麗婉約的娘娘呀。”

  慶奴心中暗暗冷笑,正要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她這樣想著,面上卻是一貫的柔柔弱弱,“娘娘哪裡的話,我自知蒲柳之姿,到底還是做奴婢的命。”

  胡淑人以為她並不記仇,心中鬆懈了大半,拉了慶奴的手親切道:“姑姑謙遜了,姑姑的人品相貌豈有不讓人愛的?若不然又怎會得國主倚重呢?只是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說話,上次對姑姑說了什麼不好聽的,還望姑姑莫要介意。”

  慶奴溫婉一笑,全然不在意。

  胡淑人將手中的雕花小盒塞到慶奴的手中,“上次我送與姑姑的脂粉好雖好,只可惜遇水則化,這是我新研製而出的牡丹薔薇粉,不僅有令肌膚重回光嫩之效,更能防水,永葆如新。”

  慶奴接過了她禮物,道:“胡主子有心了,既然是你的誠心實意,我若是不收下,豈不是卻之不恭了?”

  胡淑人感嘆道:“姑姑若是用了此脂粉,更是一個好模樣兒,一望便知有福氣,不像我,名義上是御妻,實際上是最孤苦最寂寞的人,見上國主一面也難,更不用說蒙受國主的恩澤了。”

  慶奴明白她的意思,順水推舟道:“誰說國主沒有恩澤了,我正準備要去胡主子的宮裡,送上御賜的賞品呢!”

  胡淑人大感意外,“國主有賞?”

  慶奴指著桌上的一盤盤已經裝好的大蟹,笑道:“這不到了吃蟹的時節了麼?國主命我給各宮的主子們送去鮮蟹。”

  胡淑人才剛剛因驚喜而明媚的臉又迅速黯淡下去,悻悻然道:“原來是各宮都有,也不過是時節的例行賞賜罷了。”

  “主子不用灰心,國主命給各位主子們送去的都是大蒸蟹,可給你送去的卻是醉蟹呢,只因國主惦記著你是昭陽人,知道你愛吃醉蟹。”

  胡淑人大喜,難以置信道:“真的?官家知道我愛吃醉蟹?”

  “可不是麼?!”慶奴從桌上端來分裝好的一大簍醉蟹,放在胡淑人手中,“這是新鮮肥美的青殼大蟹,用上等的御酒泡了,不僅清甜芳香,更能滋陰養顏、補骨添髓。”

  胡淑人喜得手足無措,歡天喜地的接過了,像是捧著寶貝一樣捧著一盤醉蟹,搖擺著楊柳腰肢款款離去。

  慶奴望著胡淑人的身影,嘴角的笑意越發濃郁,濃郁得如同一朵陰詭的彼岸花。

  她知道,過不了多久,胡淑人慘死的情狀將成為宮中人人害怕的噩夢。

  ☆、第三十七章 詩與酒(1)

  國主近日在朝政之後醉心詩詞,不僅自己偶感而發,也常常命文臣墨客填詞作賦,只是自從文豪馮延己去世之後,泱泱南唐不僅日漸呈現衰頹之勢,就是文人墨客的風雅盛事也大不如從前了,能賦出新詞的人更是了了無幾,國主自娛自樂,有時候未免感到孤單。

  閒來無聊,去德昌宮翻一些舊書辭章,奈何掌管府庫的內監只通文墨,卻並無詩書的累積,國主想到一些詩詞篇章,想要讓書庫的總管找了來,那總管糊裡糊塗想不起來放在哪裡,終究想起來之後,又讓內內外外的數十名太監同時尋找,好不容易找了來,國主卻等得心焦,沒了讀下去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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