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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顧著嘴巴上痛快,殊不知已經惹惱了林仁肇,林仁肇勃然大怒,就要朝他的臉上猛揮一拳,幸而韓王的隨身侍從格擋住了林仁肇,韓王才免了這重重一擊。

  韓王見林仁肇怒髮衝冠的樣子,想起多年前曾在他手下吃虧一事,到底有些心虛,趁著侍衛們與他糾纏的當口,趕緊溜之大吉……

  ……

  鑾駕回宮,國主直至清暉殿中後,怒氣仍未消。溫修容替他解下了盤龍明黃氅衣,替他揉捏著肩頭,“官家今日累了,也乏了,嬪妾早已命人在瑤光殿中備至了怡和湯,最能解酒怡神,嬪妾不如陪官家去喝一盞吧。”

  流珠被封為修容之後依然住在瑤光殿的東側殿裡,一來是為時時照看先國後的遺物,二來瑤光殿距離國主的清暉殿最近,她可時時制些點心和瓊漿湯羹,親手送到國主手裡。

  國主有些疲乏地揮了揮手,“不必了,你下去吧。”

  “可是官家如此勞思憂神,嬪妾心中實在是不安。”溫修容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朕叫你下去難道你不懂嗎!難道你們每一個人都要違逆朕的旨意嗎?!”國主猛然提高了音量,流珠登時心中跳了跳,又跳了跳,以往國主縱然再生氣也不會對她發這麼大的火氣……今夜,國主的確是為周嘉敏而煩躁不安。

  “嬪妾不敢。”她自知再多語只會讓國主更加厭煩,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殿中頓時有些冷清,唯有燭光微微搖曳,虛晃出一片寂寥的光影,國主心潮起伏,今夜元宵佳節,他想要提筆寫點什麼,到底是什麼都寫不出來,只得心煩意亂地丟擲了筆。

  就在這時,姚海來傳翰林院曹大人求見。國主心氣浮躁,想這良宵夜晚與畫師論畫也是一件平息心情的雅事,便讓曹仲玄進來。

  曹仲玄還是一副不羈情態,可偏偏又一種氣宇軒昂的風姿,國主頗有些以貌取人,見到曹仲玄便覺得有一股與朝臣不一樣的出塵氣概,只覺得清雅撲鼻。

  “朕也有好些日子不見你,不知道你又在哪裡躲懶去了?”

  “官家政務繁忙,近來又憑添憂思,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對微臣的諭旨了?”

  國主這才想起數月前曾對翰林畫院交代的繪畫之事,有些悵惘道:“是朕這些日子疏怠,竟不知時日過得如此之快。朕讓你們繪圖的事,你可畫得如何了?”

  “微臣不敢懈怠,日日勤耕不輟,特精心挑選了一些畫作,還請官家過目。”曹仲玄的拿出了幾卷畫作。

  國主接了過去,徐徐打開,見畫作全面,有登高繪製金陵全貌的,也有繪製宮女追逐蝴蝶的,還有太監打架鬥毆的,均是栩栩如生,嘆道:“朕倒有些羨慕你了,若是朕也能左手握著酒壺,右手握著丹青,逍遙超逸、揮毫潑灑,也不枉來世一遭。”

  曹仲玄略略欠了欠身,“官家天縱英明,君臨天下,又怎會行此微末之事?這種瑣碎閒雜之事讓微臣去做就是。”

  “非也!非也!丹青一事亦為精血誠聚,非余意綿纏則不能盡得其妙,常人盡其一生也不能悟出畫道,故而是極其需要天分和精神的事,唯有詩與之比肩,又怎可說其為微末之事?你的畫甚好!朕前幾日得了一枚上好的羊脂玉扳指,賞給你正好!”

  姚海即可過來呈上了玉扳指。

  曹仲玄領了賞,“謝官家隆恩!”

  國主一張張地翻閱著畫作,越往下翻,越覺得心曠神怡,連連讚嘆道:“翰林畫待詔的畫作各有各的妙處,顧待詔筆力圓勁,善摹人物,可久不出新意,朕看他的畫有些膩了;周待詔工於人物,有著繁富細膩、豐肌秀骨的氣概,只是過於富麗。至於這一張……”

  他拿起一幅《馴獸圖》,不由得細細端倪起來,“這一張簡練磊落,筆勝於象,人物栩栩,豬牛也是寥寥數筆,卻添了宮女馴服野豬的生動氣象。不用朕猜,也知道只有俊逸瀟灑如你才能做得出此畫。”

  “官家好眼光,這幅《馴獸圖》的確是微臣一蹴而就,既然官家喜愛,微臣這顆惶恐不安的心也就暫且能稍微平息,不過,微臣還要斗膽討賞。”

  “哦?”國主興趣頗濃,“未必又是好酒一壺?金器一樣?”

  “微臣除此兩樣之外,已別無所求。”

  國主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性情中人,也不像朝中一些淸貴之臣明明是愛財心切,偏要做出一種附庸風雅的姿態,你的這一點跟朕很像,朕自然要賞你的。”說罷正要收攏畫軸,餘光一瞥間注意到那畫中角落的微末一景。

  那《馴獸圖》近處所畫的是一個壯實的宮女駕馭一頭野豬,而遠處是幾個粗鄙的宮人站著看熱鬧,每個人的情態各異,極為生動盎然,在遠方樹林下的木屋裡還站著一名女子,踮起腳朝著馴獸女翹首相望,似乎是在為之忐忑不安。

  若不細看,幾乎忽略了這個木屋前的女子,可若細看下去,便叫國主大吃一驚,那女子雖然只以粗筆寥寥點綴,可其神態氣韻像極了周嘉敏。

  他仿佛是被雷電觸到了一般地丟開了畫,仿佛那畫是致命的毒藥。

  曹仲玄拾起了畫,問道:“可是微臣的畫做得不好?”

  國主陰沉著臉色,“畫中女子到底是為何人?!”

  “一個粗鄙的宮女而已,微臣也不得知,官家若是想知道,微臣這就去問個清楚。”

  “朕是問你,遠處站在木屋前的那個女子。”

  “哦,原來官家問的是她!”曹仲玄故作恍然大悟道,“原先是掖庭中的一個女子,姓周,具體叫什麼名字微臣也不記得了,只是她後來不知怎地吸了炭氣,雙腿也不靈便了,微臣便擅作主張讓她暫住在萬獸園中的小木屋中。”

  “你說什麼?她雙腿不靈便?”國主的臉色煞白,一急之下,竟然是什麼都顧不得的了。

  曹仲玄點了點頭,“若是不予以醫治,只怕她的這雙腿就保不住了。”

  “朕要去瞧一瞧,你帶朕去一趟萬獸園。”他說著連龍袍氅衣也不披,急匆匆地就往外奔走,姚海慌得一張臉皺成了草紙,忙跟上前,哭哈著臉說道:“官家,官家!去不得呀!去不得呀!”

  國主對姚海的一番阻攔不予理會,大步走了出去,姚海又跟上道:“官家,這漆黑冷夜,萬獸園中的百獸可是最活躍的時候啊,白天裡一個大活人可都保不住性命,更何況是大晚上的?官家可是千萬要保重龍體!”

  國主惱恨道:“你的話是不是太多了些?若是再多嘴,朕便命人割了你的舌頭!”

  姚海也不敢再勸,只是給底下內侍一個眼色,那內侍是個極其機靈的人,忙悄聲退下,急急地跑往瑤光殿,向溫修容稟告了這一消息。

  溫修容得了消息後,急得團團轉,正無計可施的時候,一轉眼看到仲寓正專注地玩著木馬,心中頓時有了注意,狠下心往蜜糖牛乳中放了一些巴豆粉,哄著仲寓喝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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