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國後深深蹙了蹙眉,推開了流珠遞過來的玉碗,“本宮喝不下,突然覺得這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心裡。”

  流珠只得勸道:“是娘娘想多了,娘娘若是不喝,等會官家來了,又是一番心痛呢!”

  這句話提醒了國後,她沉沉嘆了生氣,蹙著眉將藥喝了,才問道:“國主的龍體可好了?”

  流珠點了點頭道:“國主是有底子的,這般來來去去的折騰之下竟然還能挺住,奴婢聽公公說國主已經恢復了元氣,也能看些摺子了。”

  國後心中得了些安慰,此刻才好受些,心中不禁涌著萬千感慨,又愛又恨,又愁又悶,滿腹的淒迷情緒竟是毫無著落,只是斜斜靠在錦衾上,默默無語。

  仲宣殤。國主仿佛是秋日河畔的枯萎蘆葦,被抽離了精氣神,沒有一點一滴的活氣,那雙憂鬱的眼已深深地凹陷,讓人望而生憐。

  國主命人追查才得知仲宣夭折的原因。

  仲宣見母后久病不愈,父皇又累得病倒,小小年紀的他不顧宮人的勸阻,偷偷溜出了殿堂,隻身一個人到寺院中為父皇母后祈福。

  怎知那日佛像前的琉璃燈被貓撲倒,不偏不倚墜落在仲宣的身旁,那一聲譁然巨響登時將小仲宣嚇得暈厥,待到眾宮人和僧尼趕過去時,小仲宣已經不省人事了。

  ☆、第十二章 芳心澀(1)

  國主得知後,悲愴欲泣,命運弄人,造化竟是如此不公,他是一國之君,也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他能在朝堂上指點江山,卻獨獨換不回皇兒的命。仲宣是他最疼愛的小皇子,是他願意用最多的父愛去疼愛,去教養的孩兒……

  上蒼已經剝奪了他的父皇,竟然還要再次奪去他摯愛的幼子,究竟是情深不壽還是緣分太淺?假若有來生來世,他還願意與仲宣再續父子之緣……

  為了不驚動國後,國主並沒有大辦仲宣的喪事,而是冊贈司徒,追封仲宣為岐王,諡為懷獻,一切儀禮從簡,略備鹵簿鼓吹,將幼子葬於江寧府某縣某里之原。

  他再無心思上朝,葬了仲宣之後,竟日裡都埋首在澄心堂中,畫著仲宣的畫像,時常是手中一筆一筆地畫著,就忍不住揮涕吞聲,淚水沾濕了澄心堂紙,泅染開了墨跡,一幅畫被毀了之後,又只得換了紙張,重新畫。

  這日,國主想念仲宣想得厲害,神思惘惘間,渾不知已是深秋時分,宮中寥落,宮花寂寞,他手中執筆,長久地站在書桌前的,揮手而就,一篇哀婉沉痛的悼詩已寫成:

  “永念難永念難消釋,孤懷痛自嗟。雨深秋寂莫,愁引病增加。

  咽絕風前思,昏濛眼上花。空王應念我,窮子正迷家。”

  他擱了筆,空茫茫地望向窗外,深秋的殘花凋零滿地,黃澄澄的秋葉只剩些黃櫨色的枯枝,淚眼朦朧間,連那些枯葉也看不清了。

  姚海拾掇著國主的詩,在潦草的墨跡間品讀到他的哀傷,心下悽然,也紅了眼眶,瞬時間老淚縱橫。

  正在傷感之時,堂中簾帷後轉過一個如河淵然的身影,是聖尊后來到了,姚海慌忙擦了擦濁淚,行參見之禮。

  國主沉浸在喪子之痛中,對聖尊后的到來渾然不覺,聖尊后一聲低沉的呼喚,他才哀傷地轉過了頭,見母后幾日之間全白了頭髮,心下酸楚,哽咽道:“兒臣不孝,兒臣沒有讓母后頤養天年……”說罷聲咽氣噎,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聖尊后撫著國主憔悴的容顏,心疼道:“傻兒,痴兒!哀家怎會怪你呢?是老天要這般折磨你,哀家竟也幫不上你。”

  “母后……”國主不知說什麼,唯有泫然欲涕,無語凝噎。

  聖尊后拳拳道:“瞧瞧這些天,你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好好的一個人竟便成這樣,讓哀家看了心中堵得慌,你若是能好好惦記著自己的身子,又何曾落得這樣的境地。”

  姚海慌忙跪在地上,話里都帶著哭腔,“求聖尊后責罰,都是老奴沒有盡職,才讓官家沒有愛惜自己的身子。”

  聖尊后看了他一眼,溫和道:“不怪你,哀家知道你的心眼實在,你起來吧。”

  姚海噯了一聲,擦了擦淚,恭恭敬敬地伺候在一旁。

  聖尊后拉了國主的手,讓他坐了下來,這才諄諄勸道:“痴兒啊!你既是為人之父,為人之夫,可你也是國家的仰仗和依賴,是百姓仰慕尊崇的天子,你的身子若是倒下了,這國家又能指望著誰,先王的遺命又能指望誰?”

  國主何嘗不知,只是這與子長訣的窮哀極慟如何才能消遣?

  聖尊后輕輕嘆了口氣,娓娓道來:“哀家知道皇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坐擁江山,可讓你做了國君,就是上天之意,你如何能糟蹋自己?辜負上天的美意?”

  國主愣愣的,似乎有迷途知返的悵然之意,聖尊后見勸得動他,又說道:“宣兒走了,哀家也難受,可後來哀家想明白了,仲宣聰敏可愛,蒼天慈悲歡喜,才召了仲宣上了天庭。”

  國主吶吶道:“兒臣也正是作此想。”

  “那不就是了麼?”聖尊后輕輕拍了拍國主的手背,語重心長道,“皇兒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來日方長,若是充盈後宮,子嗣綿延也只是早晚的事。”

  國主錯愕地睜大了眼,緩緩搖了搖頭,“母后,兒臣做不到,兒臣的心從來都很小,縱然後宮三千佳麗,兒臣也只能取一瓢飲。兒臣這一輩子,都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

  “唉!你這個痴兒!”聖尊后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勉強笑著,“哀家知道勸不得你,哀家老了,也不願做個囉嗦的老太婆,以後你會不會恩寵其它的女子,哀家也不會知道……但哀家知道,哀家的皇兒是這天底下最偉岸的男子,最強大的男子,也是最堅韌如磐石的男子,這宮中,這千千萬萬的臣民,這天下都將皇兒做了倚靠,所以,你必須挺直了脊樑。”

  “母后……”國主抬起了淚眼,大為動容,母后的諄諄言語給了他最堅強的力量,在一剎那,他倏然醒悟,家事固然不幸,但他不可倒下,既然身為為國君,就自該擔當起國君的重擔。

  聖尊后走後,國主強打起精神,收攏了畫卷和悼詩,終於從澄心堂走了出來,姚海高興得眼眶兒都紅了,歡喜道:“官家這是要去哪裡?”

  “去瑤光殿。”

  姚海捋了捋拂塵,忙答應著在前面帶路。

  瑤光殿裡,國後的精神剛好了些,乍然見了國主人影獨瘦,詫異道:“官家怎地這般憔悴?”

  國主勉強笑了笑掩飾著,“最近國務繁忙了一些,些許日子沒有來看望國後了。”他雖然勉強笑著,但聲音低沉嘶啞。

  國後心中深處怨他與小妹偷偷幽會,到底還是心疼他,輕嘆一氣道:“國事再繁忙可也不能累壞了龍體,但凡臣妾還能走動,怎會讓官家這麼憔悴?臣妾的身子不中用,不能侍奉在官家身邊,衣食用度,就只能讓官家自己用心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