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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後突然從他的身後緊緊抱住了他,讓自己柔弱無骨的身子傾在他的身上,讓自己冰冷的臉頰去感受他炙熱的溫度,她閉了眼,喃喃而近乎絕望道:“讓她走,讓小妹走吧!臣妾不能沒有官家,一時一刻都不能沒有官家,臣妾沒有了官家,就好像是魚兒離了水,永遠、 永遠也活不了。”

  國主怔怔無言,耳鬢廝磨十年夫妻,這份深重的情義,早已讓彼此熟知彼此,他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戰慄,那溫熱的心是如此不舍、如此地難過。

  國主喉結涌動,低低道:“朕知道。”他閉了眼,下了最大的決心,良久,才沉緩道,“她養好病後,朕就會讓她走,你請放心。”

  夜色已深,國主從瑤光殿出來後,並未回到清暉殿,而是獨自一人來到了澄心堂書房中,手握住一支枯筆,想要賦一首詞,卻發現自己竟無處下筆。

  抬了頭,一眼望見牆上掛著美人圖,那副美人圖還是他數年前所畫,時光荏苒,如今畫中的色彩不如往時鮮研,可畫中人兒的垂眉斂首,微微含笑,一分明就是嘉敏。

  國主凝視畫中人兒許久,唇際不知不覺漾開了溫情的笑容,可漸漸地,那笑容凝滯成苦澀的笑意。

  他幽然輕嘆一聲,終是取下了畫兒,放在銅獸中,火苗蹭地一聲,漸漸將畫兒吞噬成粉齏,連同他深沉如海的想念,也化為了虛無。

  ……

  彩闌苑。

  窅美人已經沉不住氣,焦急地在房中走來走去,菁蕪姑姑碎步走了進來後,窅美人迎上前,劈頭就問:“怎麼樣?”

  菁蕪捂了嘴,怪異地一笑,“瞧娘娘急得跟什麼似的,奴婢都已經處置妥當了。”

  “如何?”

  “那傅母得了娘娘的一筆銀子,果然辦事利索。奴婢送她出宮的時候,已經在她的茶壺中悄悄做了手腳,明日那傅母出城喝了茶水,就會一命嗚呼,死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以後國後想要翻案,也是不能了。”

  窅美人揚了揚眉,“甚好!誰能知道今日小皇子跌足的地方,被傅母提前倒了很多水!他失足跌入水中倒也不奇怪了。”

  菁蕪嘎嘎地笑著:“偏偏傅母又一口咬定是國主的小姨子推了小皇子入水,今日國後與小娘子的一場好戲真是好看呢。”

  窅美人沉沉一笑:“如今姐妹兩人有了罅隙,終歸是一敗一傷。”

  菁蕪笑道:“娘娘是有大氣魄的,也是有大計謀的。國主與小娘子一見生情,兩人乾柴烈火,國主還賦了一首艷情詞《菩薩蠻》,不僅叫天下人笑話,也叫國後心灰意冷!今日小娘子害得仲宣落了水,國後真的對這個妹妹生了怨怒之意。”

  窅美人長眉飛揚,唇角勾了勾,“國後,你一直春風得意,想不到你也有會有今日吧?我要讓你死,但不會死得那麼痛快,這些年,你對我的壓制有多深,我對你的恨就有多深!我要讓你受盡折磨死去!”

  她一直都記得國後對她的不屑,她想盡辦法地想要去接觸國主,卻都被國後一一撇開,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性命,她不得不隱晦自己。因為,這些年來,她見得太多被國後害死的宮中嬪御,她不想死!

  這些年的痛苦、羞辱,以及壓抑,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菁蕪往前湊了湊臉,一雙三角眼快要眯成了縫,幸災樂禍道:“國後以為國主獨寵她一人,囂張了十年,今日也讓她嘗嘗失寵的滋味。”

  窅美人蹙著的眉心舒展,歡欣地落了座,“我要她們姐妹反目成仇,要讓她們彼此恨死了對方!”說著,窅美人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劃破了淒冷的秋夜,她的目中精光熠熠,“我的苦日子終於走到頭了!”

  ☆、第十一章 琉璃燈(4)

  菁蕪的笑意堆滿了臉上的褶子,涎著臉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的好前程馬上就要到來,奴婢為了娘娘的前程,願俯首為牛、肝腦塗地!”

  窅美人剜了她一眼,眸光像是靜水深潭,一眼望不見底,她冷沉沉道:“你辦事果然不錯,若你當真是個聰慧的,你當知道我下一步是要做什麼?”

  窅美人的氣場十分陰詭,一張美艷的臉似笑非笑,似蹙非蹙,近她三尺的人都不由得豎起一根根汗毛。

  菁蕪有些害怕,訕訕地笑了笑,“奴婢當然知道,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再留那對姐妹在宮中豈不是多餘……”

  主僕二人正說著,突然窗戶里閃過一抹黑影,驚得窅美人厲聲呵斥:“是誰?!”

  守在外面的宮婢沛白進來稟道:“是一隻貓,剛才從房樑上躍過去了。”

  窅美人打開窗戶朝外望去,窗下的花叢搖曳晃動,一隻大花貓的尾巴迅速消失在花叢中。

  菁蕪有些嫌惡地說道:“宮中好些殿室沒有人住,近來多了好些野貓了,冷不丁嚇人一跳,真是晦氣。”

  她剛抱怨完,轉頭發現窅美人正定定地看著自己,看得她的心裡直發毛。菁蕪愣了愣道:“娘娘這樣看著奴婢做什麼?是不是奴婢剛才說錯了什麼?”

  窅美人輕笑一聲,招了招,讓菁蕪湊近了,才悄悄兒地說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兩人在彩闌苑中密謀了大半夜,一抹灰暗燭火跳躍著鬼影似的火光,在主僕二人的面上投下濃濃的影子。

  ……

  宮中一下子倒了三個人,小皇子仲宣臥病在床,幾日的功夫已經調養得大好,只是自那次落水之後受了驚嚇,膽子更小了。嘉敏頭痛身燙,幾日裡都是昏迷不醒,聖尊后命人多加照料,好在只是心身俱損,總無性命之憂。

  真正讓國主蹙眉憂懷的是國後的病,自那夜秋雨之後,國後的身子亦像是漸漸枯萎的樹葉,一天天凋零下去。無論太醫調製了多貴重的藥,國後總不見起色,病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多,每每發作起來的時候,國後覺得天地旋轉,動彈不得。

  國主心中愧疚萬分,知道是自己讓她傷了心,每日早晚都要親自去過問她的病情、湯藥以及飲食,見國後垂垂病重的憔悴模樣,心中大慟,懊悔自責之情萬箭攢心,扎得他的心滴血般的痛。

  自此之後,國主再也沒有去蓬萊院,而是寬衣解帶、通宵達旦地守護在國後身邊,他白日上朝,晚上照看國後,親自一口一口地餵國後喝下湯藥。

  如此幾日下去,國主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敖紅了雙眼,消瘦了好大一圈,鬍鬚拉渣,口唇乾裂,聲音也嘶啞了。

  國後看得心疼,不忍心地牽住了國主的手,繾綣說道:“官家是一國之君,是百姓的仰仗,若是為了臣妾熬壞了身子,臣妾豈不是成了朝廷的罪人,成了老百姓口誅筆伐的惡人了?”

  國主睜大熬得通紅的雙眼,又驚又喜,緊緊握住了國後的手,“國後可是感覺好些了?”

  國後淒迷苦澀地笑了一笑,枯瘦的手輕輕撫著國主臉上的鬍鬚,避開了他的話,努力擠出了溫婉的笑意,“官家不吃不喝瘦了這些日子,眼見著也瘦得不成人形了,不是要給臣妾心裡添堵麼?官家若是真的想要臣妾早點好起來,那就好還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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