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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菩薩蠻(3)

  流珠慌忙掩飾著,強顏歡笑道:“娘娘在說什麼呢?國主只不過是憑興寫了一首詞,詞中的事也不並不顯見是真的,娘娘怎麼就當真了。”

  國後悽苦地搖了搖頭,“官家的心情本宮還能不明白嗎?他的詞從來都只是率性而發,怎會憑空作出來扭捏之作?”

  流珠見瞞不過,只得勉強說道:“大概是哪個調皮淘氣的宮女,一時半會兒哄得了國主開心,便寫了這些香艷之詞了。”

  國後苦澀地笑了笑,看向流珠,目中清明瀲瀲,“怎麼連你也開始撒謊了?國主心性純明透徹,宮中那麼多佳麗都曾想要以曼妙姿態換得國主的寵幸,可都沒有成功。國主不會,他不會的,他不會與任何一個宮女月夜幽會、又寫出這樣情意深深的詞稿。”

  國後輕嘆了一口氣,臉色仿佛是紅霞褪去之後的陰鬱天光,慘白而灰,死寂沉沉的沒有一絲光彩,她的目光從詞稿上移開,望向沉沉疊疊的琉璃瓦甍,目光所到之處,茫茫然沒有凝聚之點,就連菊花的殘瓣墜落在她的額上,也渾然不覺。

  良久,她才輕輕問道:“是小妹,她何時入的宮?”像是在問自己,也是在問流珠,只是聲音低低沉沉,不仔細聽,還以為只是一聲若有若無的感嘆聲。

  流珠唬了一跳,忙勸道:“娘娘不要多想,小小姐她……”

  “本宮竟然不知道她入宮了。”國後苦澀地笑了笑,當她覺察到國主對小妹生出了男女之間的情愫後,她狠了狠心,不再召見小妹入宮,為的就是不願國主與她再次相見。

  可造化弄人,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背離了她的初衷,小妹到底還是入宮了,而她病體沉珂,深居宮中竟然不知道此事。

  流珠只得如實答道:“奴婢也是剛剛才得知消息,說是蓬萊院那邊的聖尊后請了小小姐入宮,陪尊后下棋。”

  “聖尊后?下棋?”國後苦笑,“聖尊后只怕是別有用心吧?本宮因病著,好些日子沒有去蓬萊院中問安,聖尊后竟是如此地嫌棄本宮了,嘴上不說,卻想著將本宮的妹妹納入後宮宮中,還將本宮瞞在了鼓裡。”

  流珠何曾想不通這一層道理,心中酸澀,也只好面上做笑,苦苦勸道:“娘娘想這些做什麼?勞神費思的,也在外面呆了這半晌了,連著手也是冰冰冷冷的。”

  流珠說著,硬是將國後攙扶著入了殿堂里,國後不願意躺著,扶著流珠的手又起身,“躺了好些日子,身子骨都有些散了,不如敷了粉,好好妝點一番。另外,去通傳蓬萊院的小妹,本宮要親去蓬萊院見一見本宮的妹妹。”

  流珠執拗不過,扶著國後在鳳凰呈祥嵌螺鈿銅鏡前坐下來,手中握著她的一把青絲,柔柔地梳著,因為保養得宜,國後的髮絲柔軟烏黑,根本就不似已近三十歲女子。

  只是當流珠瞥見國後黑髮中的數根白髮之時,心思沉了一沉,手中驀然一抖,又慌忙挽了髮髻,將那幾縷白髮掩蓋在如雲的黑髮之中。

  國後渾然不覺,望著銅鏡的美盛容顏,以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沉醉莞爾,“時光荏苒,想不到匆匆十年光陰竟就恍恍惚惚地飛過了,流珠,你可還記得本宮年輕時的容顏?”

  流珠笑道:“娘娘怎麼說了這樣的話?奴婢當然不記得,因為在奴婢的心中,娘娘永遠都只有這一個樣子。”

  國后蒼白枯瘦的手拂了拂耳邊的明月璫,半是沉醉,半是感嘆,“哪裡只是這一個樣子,時光不饒人,分明就是老了很多。本宮記得,這一副明月璫在十年前佩戴在耳朵上的時候,尚且映襯著紅潤的膚色,如今的臉色卻怎麼也襯不起來了。”

  “等到娘娘的病體康健之後,又會有好的氣色呢!況且娘娘想要什麼樣的胭脂,宮中盡數皆是,還愁沒有上得了臉面的好氣色?”

  “胭脂終究是胭脂,怎能與天然的白皙粉嫩相比?十七八歲的年紀,才是出水的芙蕖,不用石黛胭脂,也不用桃花粉,酒暈妝,便是天姿了。”國後悠悠感嘆著,聲音低低哀婉,流珠明白她話中的意旨,也聽得出她的傷感,無力垂了手,徒然望著梳妝檯上玲瓏滿目的妝品與首飾,竟也生出悲戚的情緒。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小婢女的聲音,“小娘子求見。”

  ☆、第十章 菩薩蠻(4)

  宮女的聲音脆生生的,國後的手一抖,手中的口脂摔落在地,流珠忙撿了起來。

  片刻的功夫,銅鏡中便多了一個裊娜娉婷的身影。

  那個身影似是陌生,又似曾熟悉,蓮步輕移,柳腰微漾,嬌小玲瓏,讓人過目則不能忘。

  國後心中大為震動,一些日子不見,小妹竟是真的長大了,變成了一個嬌俏的大美人,亦然宛如十多年前的她,傾國傾城。

  國後再看一看鏡中的自己,看得仔細,便看到了額頭上一條細細的皺紋,憔悴黯淡的容顏與小妹的精雕玉琢一比,那才是真的天壤之別,任是誰的花言巧語也無法掩飾的事實。

  “姐姐……”周嘉敏進來後看到姐姐端坐的背影,那樣的身影讓她好心酸,華貴精緻的衣裙卻掩飾不住姐姐的瘦削,才幾年而已,姐姐竟是病成了這個樣子了。

  國後緩緩轉過了身,姐妹兩久別之後第一次相見,禁不住都是淚水盈盈。

  “姐姐……”

  國後心中五味陳雜,猶豫了片刻,終是溫言道:“姐姐今日才發覺,你都這麼大了,是個大姑娘了,變了一番模樣,竟叫姐姐都快認不出來了。”

  周嘉敏又是心酸又是愧疚,“姐姐病了為何也不來通告我一聲?我只知道姐姐身子不太好,可沒想到……”她語氣哽咽,難過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國後勉力笑了笑,“我這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何苦勞費妹妹惦掛在心上?況且我每日都是燕窩紫參地養著,近日裡身子也覺得好多了。”

  國後笑得牽強,嘉敏望著她,一會兒辛酸地抹著眼淚,一會兒笑出了聲,一會兒又惴惴難過。想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幾乎要羞愧地鑽入地縫中,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如果昨晚上的一切都只是個夢……

  只可嘆,一切都無可挽回,嘉敏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妝奩上,澄心堂紙上的墨跡已被淚水泅成了一片。

  她顫抖著地拿起詞稿,那些飽蘸情愛的詞悉數落入了她的眼中,叫她一瞬之間淚如泉湧。

  國主啊國主,世人都知道你真性情,可為何你偏偏作下了這一篇詞,將你與我昨夜約會之事告知了世人?

  嘉敏臉紅羞臊,更多的是對姐姐的愧疚之情,她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國後一驚,“妹妹,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嘉敏目光篤定,懇切道:“姐姐若是不能原諒妹妹,妹妹就一直跪在這裡。”

  國後輕嘆一聲,良久才沉聲道:“這事也怨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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