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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兒!”佛祖長嘆,“好吧,就讓你與她一同生生世世為人,可生生世世里,你們只能有那一眼間的緣份!”

  二

  外面春暖花開了吧?燕子飛回來了吧?

  看,窗外又飄起白色的柳絮了,滿天飛舞著,象我無著無落的思緒。

  “哎喲!”

  一不小心,針又扎在了我的手上。

  丟掉手上的針,捧住手,細白的手指上滲出一滴殷紅殷紅的血滴,在手指尖上微微顫動。

  “哎!”心底里那一聲長嘆啊。

  “小姐,你又走神了!”請來教我繡花的繡娘輕聲地說。

  我沖她一笑,將手上正在做的活丟掉。

  摸出絲帕,包住手指,白色的絲帕上立即洇上那滴血。慢慢洇開來,竟似一朵小小的紅梅。

  繡鴛鴦,繡鴛鴦。

  看著剛剛繡的那兩隻彩色的鴛鴦,一副欲飛的模樣。

  只是,我與誰飛呢?

  與那個我尚未謀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陳家公子嗎?

  走到窗口,看那漫天輕輕的柳絮,耳邊聽到遠處不知誰家孩童嬉戲的聲音,我的思緒又飛遠了。

  花園裡,幾個孩童正在做遊戲。

  一個身著紅色衣衫的小女孩,正被另外一個紫衫女孩拉住,指著一個身著綠衣衫,手持青竹棍的男孩說:“儀,這是我的表哥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那個紅衫的女孩就是我,那個紫衫女孩是昭。

  青梅,竹馬。

  那個曾日日與我相伴相嬉的遲,我已好多年未見了。只是,為何日日想起他著綠衫,持青竹的模樣呢?

  不知如今的他,長成什麼模樣了呢?

  今秋我就會被一頂花轎抬入陳家,怕是永遠沒機會再見了。

  門帘兒一挑,昭從外面走了進來。

  如今,能走進我這個牢籠的外姓人,也就只有昭了。

  我揮手叫繡娘先出去,拉著昭的手,回身坐到桌邊,一不小心,包在手上的絲帕掉落在地上。昭彎腰撿起絲帕,看看上面的血跡,輕嘆道:“又刺破手了吧?”

  昭從衣里拿出一張未裱的畫,展開放在桌上,卻是池邊一株淡柳,池裡一尾鯉魚。

  淡柳仿是隨風擺動,有細枝條點在水中,盪起淡淡的漣漪。池中的鯉魚是金黃色的,正奮力地從水中跳出來口裡吐著一個小水泡。

  一時間,那幅畫突然在我面前活了起來,微風輕吹,淡柳舞低,金色的鯉魚在水裡游,忽然彎起尾巴“潑嗤嗤”地跳,跳出水面來。

  我呆呆地盯著畫面,仿佛是身在畫中一般。多麼熟悉的景色,好似這場景一直深植在我的腦海中,與思緒連在一起。

  在哪裡見過這場景呢?

  “儀!”昭用力地推我,“你怎麼了?”

  “哦!”我從那幅畫中走了出來,“沒什麼”

  “這是遲親筆畫的,叫我送給你……”昭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送給你做嫁妝。”

  “遲,”我輕聲問昭,“他長成什麼樣了?”

  “遲有那麼高了,”昭用手比劃著名,“模樣沒大變,更英俊了。”

  “哦。”我眼前又出現遲著綠衫,持青竹的模樣。

  “他,”昭遲疑了一下,“你也送樣東西給他吧!”

  “好,”我拿起那方包過手的絲帕,提筆在上面寫道:“寂寥簾外雨迷迷,誰堪著那紅衣?縱然脂粉也薄施,難掩住清淒……”

  “遲說,你出嫁那天,他會在你家大門口候著,記得,左手邊。”昭臨走時在我的耳邊輕語著。

  吉日。

  天陰沉沉的,象我的心情。

  我一身大紅色的婚妝,頭上頭飾的流蘇遮住我如花的面龐。

  一方大紅色的頭巾,被笑吟吟的喜娘蓋在我的頭飾上,除了腳下的方寸之地,我什麼也看不見。

  兩邊的手臂被人架住,我幾乎是在兩人的挾持中走著。

  大紅色的地毯一直向前,我慢慢地走在上面,渾身脫力,仿佛那雙腳不是由我支配的,支配它們的是一個看不見的人。

  紅色的轎杆和轎門,轎簾被掀開,我的腳不由自主地跨上去,轉身坐定,整個人就虛脫地倚在了轎上,雙腳麻木了。

  嘈雜的樂聲響起,轎子穩穩地離了地,我覺得,我的腳下一片空虛。

  轎子微微顫動,我渾身也在顫抖,有淚滑下我粉妝的面龐。

  在這樣的一個狹小、封閉的空間,我的感覺是如此沒有著落,茫茫中,我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又將去向何處……

  “儀!儀!”在這萬千的嘈雜中,我的耳邊出現如此清晰的呼喚聲。

  我茫然地想左右張望,紅色的頭巾始終擋在我眼前。

  我揭起頭巾,突然想起昭的話。

  伸手輕輕將轎左邊的小窗簾掀開一條細縫,只見外面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在這人潮中,我一眼看見著綠衫,手握一方白絲帕的遲。

  遲也抬頭看向我的轎子。

  我與遲的眼光,越過空間,越過時間,越過一切無謂的障礙,在一片虛無的時空中相交。

  我看見了那盈盈一池的春水,水波蕩漾,眼光流轉,時間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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