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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也跟到了客廳中,迫不及待地追問:“這上面寫了什麼?”林娜抬眼瞥了對方一眼,反問道:“你叫劉洪?”

  男人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林娜一揚手:“這是寫給我們倆的信。”

  男人蹙起眉頭,把腦袋湊了過來。兩人的神色變得越來越沉重,因為那封信是這樣寫的:

  林娜、劉洪: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很奇怪,自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當然我是知道答案的,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你們現在需要關心的,是怎樣從這屋子裡逃出去。

  你們都很清楚,一年前在這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一對祖孫曾在你們剛剛呆著的房間裡相依為命。去年夏天,老人在一天夜裡躺下後,突發腦溢血便再也沒起來。男孩失去照料,被困在了那個房間中,忍受著饑渴與恐懼的煎熬。他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哭泣,哭累了睡會兒,醒來了再哭,直到再也沒有一點力氣……

  三歲應該正是在父親懷裡撒嬌的年齡,可是那男孩的父親在哪裡?他把老人和孩子安置在冷漠的樓群中,竟然許久連電話也不打一個。男孩哭泣的時候一定叫過無數次的‘爸爸’,劉洪,你卻最終也沒有出現。

  即使這樣,男孩也並非毫無生機。有個女孩正住在這個房間的對面,在同一片屋檐下,僅僅隔著狹小的客廳。這個女孩自然就是你,林娜。在那個寂靜的夜晚,你一定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只要你去過問一下,這孩子的命運便會完全不同。但是你沒有去!

  男孩就這樣在絕望中一點一點耗盡了生命,一朵稚嫩的花兒尚未開放,便在冷漠和殘酷的世界中凋零了。他所需要的幫助是這麼簡單,簡單得像給花兒澆上一杯水,可卻沒有任何人給予他這杯水。

  所有的人都感到痛惜,可是,又有誰認真思考過他夭折的原因?

  我希望能改變人們的想法,讓人們感受到真正的震撼——就從你們兩人開始。如果必須有人為男孩的死付出代價,我想不出誰會比你們倆更加合適。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們將陷入當時男孩所處的困境中,這就是我給你們的懲罰。

  這套房子有兩個門通往外界,一個在客廳中,一個在陽台上。現在那裡都裝上了厚重的防盜門,不僅打不開,而且隔音效果一流。林娜,你屋子裡的窗戶被木板封死,如果沒有工具,是不可能撬開的。至於另外一個房間的窗戶,雖然沒有封上,但我也換了堅固的鋼化玻璃,而且嵌入了牆體之中,所以你們沒有任何逃生的出口。

  你們和外界的聯繫也基本上被切斷。我留下了一部手機。不過劉洪,既然一年前你連一個電話也捨不得打回來,我現在有什麼理由讓你把電話打出去?所以我焊死了手機的撥號鍵,這個手機只能接聽,無法撥出。

  屋子裡沒有水,沒有任何食物。好了,你們就是處於這樣一個困境中。懲罰已經開始,你們慢慢去體會孤獨、無助、絕望交雜的恐怖滋味吧……

  林娜拿信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她抬起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劉洪。劉洪也在看她,臉上是同樣的難以描述的神情:“原來你就是那個女孩……跟他們合租的女孩。”

  一年多來,林娜最怕聽的話莫過於這句“原來你就是跟他們合租的女孩”,這一下,林娜既愧疚又傷心,鼻子一酸,淚水涌了出來。

  看見林娜的眼淚,劉洪的怒氣找到了出口:“你明明聽見了孩子的哭聲……都沒有去看一眼,最後,最後孩子就是死在房間門口!”

  對方的責備反而大大驅散了林娜的愧疚,她止住淚水,不服氣地反問:“你怪我?那你自己呢?你把他們扔在這裡不管不問,我從來沒見你來過。”

  “我怎麼沒來過!”劉洪見林娜詰問自己,情緒有些激動,嗓門兒也大了起來,“我來的時候你不在而已!”

  “那幾天如果你能打個電話過來,你兒子也不會死。”見劉洪這個樣子,林娜冷冷地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顯然揭開了劉洪心中最痛苦的傷疤,他愣了一下,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我怎麼會想到那麼多?我的父親和兒子都慘死在這裡,你知道我什麼心情?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在外面辛苦奔波,都是為了誰?你們有什麼資格來譴責我?”

  林娜看到劉洪手舞足蹈、情緒失控的樣子,禁不住害怕地直往後退。劉洪卻緊逼上來,一下搶過她手中的信,幾把撕得粉碎,邊撕邊吼:“懲罰我?你憑什麼?你自己又是什麼東西?”

  劉洪仰起頭,漫無目的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實在是找不到發泄的目標。他變得愈發癲狂,居然跑到客廳門口,用拳頭捶那厚重的鐵門:“你是什麼混蛋……要懲罰我?你們為什麼不懲罰自己!”

  林娜遠遠退在一旁,不敢再說任何話。劉洪又開始用腳去踢鐵門。他和林娜一樣,醒來時腳上都沒有鞋襪。此時肉腳與鐵門相撞,只能發出輕微的沉悶聲響。這些聲響卻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林娜的心頭。她痛苦而又恐懼地抽泣著。

  劉洪終於平靜下來。他頹然癱坐在地上,把腦袋埋在雙臂中,肩頭微微聳動著,發出似有似無的嗚咽聲。

  林娜看著他,眼神中漸漸生出一些同情。她慢慢走上前去,在劉洪面前蹲下,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劉洪埋著頭,蹭去了眼角的淚水,然後抬起頭來,正遇上林娜清澈的目光。他深深吸了口氣,情緒漸漸恢復平靜。

  “好了,我們不要再互相指責,還是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吧。”他一邊說,一邊扶著牆慢慢站了起來,因為剛才的瘋狂舉動,他腳上已經是青紫一片。

  劉洪四下觀察了片刻,然後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林娜的房間。林娜也跟了進來,她想開燈,隨即失望地嘟囔了一聲:“這個屋的燈也不亮。”

  “這應該是那個傢伙設計好的。”劉洪恨恨地說道,“兩間屋子裡都沒有燈,我們就沒有辦法通過燈光向外界發出求救信號了。”說話間,劉洪拉開窗簾,露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木板。

  “他媽的,他還真把這裡的窗戶封住了。”劉洪罵罵咧咧地用手去扒拉,但木板紋絲不動。

  劉洪有些喪氣地說:“去那邊看看吧。”

  那邊,就是一年前慘劇的發生地。那個房間稍微大一些,屋外便是陽台,只要能到陽台上,那兩人就有救了。

  然而正像信上說的,通往陽台的出口也裝了防盜門,鎖得死死的。整套屋子裡,只有和陽台相鄰的那扇窗戶沒有封住,還留給他們一絲希望。

  此時正值深夜時分,對面的樓上漆黑一片,林娜在如此境地看到這樣的情形,覺得整個世界都毫無生機。不過很快她又心中一動,滿懷期待地說:“只要等到天亮,對面樓上的人或許能看到我們。”

  劉洪往外望了一眼,搖頭道:“隔得太遠了,恐怕看不清楚……而且就算有人看到了又怎麼樣?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我們是被困在這裡。必須想辦法到陽台上才行。”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推了推面前的玻璃。

  這是老式的外推窗戶,但受力後卻沒有一點鬆動的感覺。劉洪定睛一看,才發現鐵製的窗框都已和窗架焊死在一起了。他屈指在玻璃上用力敲了兩下,聲音沉悶,他皺了皺眉頭,對林娜說:“你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堅硬的東西,我們得把這玻璃砸開。”

  林娜出去,過了一會兒,劉洪聽她在客廳中喊起來:“你來看看這個東西行不行?我搬不動。”

  劉洪來到客廳,見角落中有個四四方方的東西,竟是一個小小的保險箱。這箱子雖然不大,但通體都是由鎢鋼製成,頗為沉重,劉洪使足力氣才把它抱了起來。兩人一路把箱子抬到大屋的窗戶前,劉洪稍微歇了口氣,說:“你聽我的口令,我數到三的時候,就一起把箱子扔到玻璃上。”

  林娜點點頭,兩人慢慢聚起力量,數到“三”時,保險箱飛了出去,堅硬的箱體撞在窗戶上,發出一聲悶響,但那玻璃只是微微顫了兩下,絲毫未損。保險箱重重地落在地上,將木質地板砸出了一道凹槽。

  兩人躲開彈回來的保險箱。林娜失望至極地搖了搖頭:“沒用的。他沒有騙我們,這是鋼化玻璃,砸不碎的。”

  劉洪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兩人面面相覷,然後又不約而同地茫然四顧。夜色幽暗,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孤獨和恐懼在靜謐中瀰漫開來,冷颼颼地滲入了他們的肌膚。

  信上描述的情形真實地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林娜只覺得一陣陣冷汗泛遍了全身。這間封閉的屋子突然間變得如此悶熱,密不透風,幾乎令人無法喘息。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顫抖著問劉洪:“我們……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劉洪沒有回答,他撲到床前,拿起了之前被他丟下的那隻手機,胡亂按了幾下,然後氣惱地將手機重新摔回了床上。他忽然又想起什麼,忍著傷腳的疼痛一頭扎進了衛生間裡。林娜也惶惶然地跟了過去。她走到門口時,見劉洪雙手撐在水池沿上,正緩緩地轉過頭來,他眼中布滿血絲,臉上是徹底絕望的神情,從喉口擠出一個嘶啞的聲音說:“……沒有水,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這屋子裡沒有水……他,他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林娜的心驀地一沉,愈發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在這樣酷熱的天氣,如果斷了飲水,他們的生命就處在岌岌可危的懸崖邊緣。“為什麼?”林娜帶著哭腔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懲罰。”劉洪瞪眼看著林娜,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已經說了,這是懲罰……我兒子是被活活渴死的,所以我們也要面對同樣的苦難。”

  “我不是故意的,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委屈的淚水從林娜的眼裡奔涌而出,“他到底是什麼人?”

  劉洪茫然怔了片刻,忽然問:“你一直都住在這個屋子裡嗎?”

  林娜苦笑了一下,搖頭說:“怎麼可能?出事的當天我就搬走了……你知道,那場面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只想遠遠地逃開,永遠也不要回來。”

  “那你現在怎麼會在這裡的?”劉洪繼續追問。

  “我不知道。”林娜再次努力思索著,但還是毫無頭緒,“我下班後好像喝醉了,醒來時就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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