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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山牙被捕的時候,馬有齋要炮子想盡一切辦法把山牙救出來。

  他們父子倆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炮子說「山牙叔在監獄裡,怎麼救?除非喊上人,都拿著槍去劫獄。」

  馬有齋說「那就劫獄!」

  炮子問「為啥非要救他?」

  馬有齋回答「我這條命是他的一條腿換來的。」

  炮子說「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馬有齋說「我就是想讓他知道。」

  炮子問「知道什麼?」

  馬有齋說「知道我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山牙在監獄裡聽到槍響,一切都明白了,他跳樓,也不是為了逃跑,而是為了自殺。

  他在空中尚未落到地面的短暫時間裡,那些消失的事物一一重現,他想起他們在帳篷外的雪地上點燃篝火,大雪依舊下個不停,他們喝酒,馬有齋摟著山牙的脖子,大拇哥摟著三文錢的膀子,一對是兄弟,一對是戀人,馬戲團是他們的家。

  馬有齋:「我要和你拜把子。」

  山牙:「現在不是兄弟啊?」

  馬有齋:「咱得舉行個儀式。」

  大拇哥:「咱們賺了錢,就去我老家吧,和緬甸人做水果生意。」

  馬有齋:「我們那有林場,都是紅松,可以包一片林場,還可以打獵。」

  山牙:「我老家有礦山,以前有,現在沒有了,現在只有石頭。」

  大拇哥:「這幾天的收入沒有以前多了。」

  山牙:「要是沒有收入怎麼辦,沒人來看馬戲怎麼辦?」

  三文錢:「大不了,我去當乞丐。」

  大拇哥:「我不會讓你當乞丐的,我會讓你有很多錢。」

  山牙:「要是解散,那時,我們就見不到對方嘍。」

  馬有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山牙:「那時,只有小煙包和我在一起,你們都不知道幹嘛去了。」

  既然故事接近尾聲,那麼不能不談論到馬戲團的另一個家庭成員——小煙包。這隻吸毒的猴子在動物園關了幾年,最終被放生到野生動物保護區。

  還有,我們不能忘記那個小偷,那個在動物園偷了一串香蕉的孩子:巴郎。

  巴郎的媽媽——阿衣古麗迅速的蒼老下去,這使得她的皮肉生意一落千丈,有時會一連半月都沒有一個嫖客多看她一眼,她最終不得不帶著巴郎回到老家,他們種棉花,種薰衣糙,為了不讓這個孩子調皮搗蛋,阿衣古麗把他送進了學校。這對巴郎來說應該是一個很糟糕的結局。

  這個快樂的小精靈遊逛在薰衣糙田地里的時候,在課堂上發呆的時候,有時會想起他的小狗弟弟,那個叫旺旺的小男孩應該回到家了吧!

  下面來講講孟妮的結局。

  孟妮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被兩個男人愛著。這兩個男人都是侏儒,長的一模一樣,他們的愛是何時產生的呢?

  他們背著屍體行走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呢?

  冬天是怎樣過去的呢?

  月季花是怎樣悄然開放的呢?

  曙光是怎樣照耀在五月的桔子樹上雨露又是怎樣打濕十月的高粱的呢?

  只要心中有了愛,就知曉了全部的秘密。

  他們用喜鵲的聲音寄託相思,用春天的百花和秋天的落葉來傳遞書信,用月亮和星光甚至整個宇宙來吐露心聲。當趕屍匠決定把孟妮嫁給大拇哥的時候,這兩個侏儒,一個在城南流淚,一個在城北哭泣。

  他們彼此分娩,哥哥生出恨,弟弟生出愛。他們倆的內心熱情如火,他們倆卻如同這世界的兩極冰冷無情。哥哥三天沒有和孟妮說話,三天對他來說已經是自己所能忍受的極限,第四天,丁不三問孟妮:

  「妮,你要嫁人啦?」

  孟妮回答:「我要嫁給你。」

  丁不三離開後,丁不四跑來問孟妮:

  「我知道你想給大拇哥當老婆,對不對?」

  孟妮回答:「我要給你當老婆。」

  她愛的是兩個男人,她無法在哥哥和弟弟之間做出選擇。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她真正愛著的是弟弟。她曾經帶著丁不四去過民政局,她對負責結婚登記的人說,「我要結婚。」民政局的人問她,「你丈夫呢?我是說,你未婚夫呢?」

  她的丈夫在她的裙子下面。

  這個害羞的侏儒死活不肯出來,他不肯傷害自己的哥哥。

  多年以後,丁不三死了,丁不四被槍斃了,當年的孟妮已經是殺狗賣肉的孟婆婆,孟婆婆從刑場領回了丁不四的屍體。

  在那個槐花盛開的鄉村,孟婆婆躺在鄰居家的一堆稻糙上睡了一會,冬日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照著,稻糙垛就在路邊,很多過路的人都看到了她那肥大無比的身軀,她旁若無人的午睡,鼾聲如雷,人們不明白她為什麼睡在這裡,但人們清楚的記得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她。

  過了一年,當地修路拆遷,人們發現孟婆婆的房門被木條從裡面釘上了。透過破舊的被白蟻蛀食過的窗子,可以看到屋內桌上的塑料花蒙了灰塵,結了蛛網。拆遷工人用把斧子劈開門——人們發現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已經死了,她躺在床上,化成了骷髏,在她的身邊還躺著一具骷髏。

  第六十八章風暴前夕

  護隆縣大光路菜市場象是一個人的臀部,有兩條街可以通向這裡。這個菜市場在白天喧鬧繁華,白菜、蘿蔔、黃瓜、茄子都代表著生活的安詳。這個菜市場在夜裡陰森森的,沒有一個過路的人,誰會在晚上去買菜呢?

  路燈被壞孩子砸爛了,風吹著塑膠袋滾過街角,周圍的矮牆沉默不語。

  到了午夜十二點,菜市場裡就陸續來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他們嘀嘀咕咕,天亮前便匆忙離開。每天都是如此,夜維持著秩序,他們在黑暗裡進行著秘密交易。自從禁放煙花爆竹之後,這裡便成了私自販賣煙花炮竹的聚集地。後來一些不法分子也來這裡銷售違禁物品。這邊陰影里有幾個走私販子在販賣文物,那邊陰影里有幾個小偷在銷髒,左邊牆角處在銷售假煙假酒,右邊水泥台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黃色書刊和盜版光碟。

  有時候顧客很多,人頭攢動。這個黑市在法律之外,只有供求關係在相互作用。

  警方多次打擊,然而收效甚微。他們常常在警方出擊前就已經知道了消息,翻過矮牆,總有一些陰暗的、拐彎抹角的地方可以讓人順利的逃跑。

  2001年10月28日,午夜時分,有三個人走進大光路菜市場。

  他們就是:大拇哥、丁不四、高飛。

  他們在販賣雷管的攤位前站住了,一個女攤主露出那種對待顧客的微笑詢問著什麼,一會,買賣成交。他們買了三包炸藥,那是一種TNT工業炸藥,多用於開山,礦井爆破,其威力無比,黑市上常常有不法分子出售。

  他們和女攤主鬼鬼崇崇的嘀咕了幾句,女攤主壓低了嗓門說跟我來。她領著他們穿過幾條街,拐彎抹角走過幾條黑暗的小巷,最終在一個死胡同的盡頭停下了。

  女攤主敲門,門開了,一個穿軍大衣的男人出現在略微打開的門fèng里。女攤主和他說了句什麼,他露出驚愕和狡猾的神情,小聲問道「你們要買槍?」

  大拇哥點點頭。

  穿軍大衣的男人讓他們進來,插上門,走過一個有井的院子,進入堂屋,男人警惕的詢問著什麼,察言觀色,確認他們是不是警察。

  高飛說,「拿出來吧。」

  穿軍大衣的男人從衣櫃的夾層里拿出一個油布包,布包展開,裡面有一把鋸斷了槍管的獵槍,他說,「在這兒。」

  大拇哥失望的搖搖頭。

  穿軍大衣的人說道,「這是我從山上撿到的,你們看著出個價吧。」

  丁不四說,「我們不要。」

  高飛說:「用這槍she50米外的人,還不如she擊月亮,他們打中目標的機會都是一樣的。」

  丁不四說,「我們要買的是能殺人的槍,不是打鳥的槍。」

  大拇哥說,「槍,還有子彈。」

  穿軍大衣的男人說,「沒有。」

  大拇哥說,「走吧。」

  他們快要走到院門的時候,穿軍大衣的男人和女攤販交頭接耳商量了一下。等等,別先走,他叫住了他們。

  穿軍大衣的男人說,「我有,你們帶夠錢了嗎?」

  大拇哥拍拍自己的口袋。

  男人脫掉大衣,走到院子裡的井口處,他順著繩子滑下去,女人再用轆轤把他拽上來。他從井底拿出一個油布包,包里有三把槍,兩把帶有瞄準鏡的長槍,一把左輪手槍。

  大拇哥拿起那把左輪手槍,問道,「多少錢?」

  男人說,「這是外國貨。」

  大拇哥又問了一句,「多少錢?」

  男人繼續說,「英國警察都用它。」

  丁不四有點不耐煩,「你就說多少錢吧。」

  男人依舊絮絮叨叨的說,「這可不是用廢鐵造的,有的人造出的槍都是啞巴,他們用釘子,用馬蹄鐵,把這些生鏽的東西全倒在鍛鐵爐里。」

  高飛說,「看得出。」

  男人補充了一句,「還有破鐮刀。」

  大拇哥耐心的等他說完。

  男人終於開價了,「左輪手槍6000元,白送60發子彈。這兩把長的,一把7000元,三把就是2萬元。」

  大拇哥問,「左輪,5000賣嗎?」

  男人斬釘截鐵的說,「不賣,這槍可是銅造的,」

  丁不四說,「這樣的話,買賣吹啦。」

  男人裝作把槍收起來,「也好,我就留著吧,會有識貨的人來買的。」

  大拇哥說,「5000,是現款,現在就給錢。」

  男人生氣了,「你們不識貨,這槍只要一掏出來,就會嚇的人拉屎。」

  大拇哥轉過身,靠近高飛的耳朵,低聲問:「東西好嗎?」

  高飛點點頭。

  大拇哥說,「我們全都買了,還有那兩把長槍。」

  男人糾正道,「錯,這不叫長槍,這叫狙擊槍,也是外國貨,我在送你們兩個消音器,瞧這瞄準鏡,可以當望遠鏡。別說打鳥,就連鳳凰都能打下來。」

  大拇哥說,「三把槍,我們買了。」

  護隆縣是中國三大黑槍基地之一,穿軍大衣的男人賣出的三把槍也不是所謂的外國貨,而是當地農民自造的。因為該縣貧窮,為了掙錢養家而造槍、賣槍的情況非常普遍,一些人農忙時種田,農閒時造槍。1992年以來,當地民間製販槍枝逐年增多。警方提供的數據顯示,1992年至1996年6年間,收繳各種非法槍枝8772支。

  這個抗日戰爭時期就聞名全國的地下兵工廠,造槍的歷史非常悠久,他們精通軍工技術,造出的槍枝非常精緻,子彈標準,殺傷力相當驚人,絲毫不遜於正規的軍事槍枝。 第六十九章終極決戰

  湶城書石路有個派出所,所長叫馬修,再過一個月,他就該退休了。

  他唯一的愛好是在家門口的菜地里拉響二胡。

  門前的菜地四季長青,春天種的是韭菜,夏天種的是黃瓜,秋天種的是菠菜,冬天種的是大白菜。

  2001年10月31日,早晨7點58分,這個在白菜地里剛拉完二胡的人,這個再過一個月就要退休的警察,他騎著自行車去上班,剛走到單位,值班室里的三位同事叫住他,說有人送了個大蛋糕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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