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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毓舟仿佛讀透了她的心思,又道:“說實話,我不認為你有什麼別的選擇。除非奇蹟出現,有人搶先到了拾夕洞,你得指望鍾霖潤的奇蹟般康復。所以你還是乖一點,為大家都減少點麻煩。”

  孟思瑤心想:不知有沒有足夠的時間,想出應付的辦法。

  但她知道,自己的選擇真的少得可憐。

  三人一路向山上走,熟悉的風景,依舊能奪遊人的心魄,但在孟思瑤眼中,毫無生機。她眼前更重要的課題是生存。而要想得生存,最忌輕易地“合作”,因為他們越早達到目的,就越早失去讓自己存活下去的意義。

  “我一路上都沒怎麼吃東西,也沒有好好活動筋骨,現在雙腿又麻又軟,實在走不動了。”孟思瑤停下來,坐在一塊岩石上喘息著。

  龔老師冷冷地問:“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是不走,只是稍微歇一下再走。”

  龔老師不再說話,解下背包,從裡面取出半尺長短短一跟鋼管,在管頭一拉,又伸出一截。他將這能伸縮的鋼管隨意一揮,身邊茶碗口般粗細的一株小樹“喀”地一聲折斷,上半截的樹幹枝杈倒向孟思瑤,她忙跳起躲避,恨恨道:“你發什麼病?”

  “瞧,你腿腳還挺利索嗎!我這一棒也可以砸在你的膝蓋上,反正你也走不動了,我們可以抬著你走。”

  劉毓舟嘿嘿笑了笑,仿佛一個看了馬戲的孩子,掉頭向前走,知道孟思瑤再不會耍什麼花樣。

  出乎孟思瑤意料,領路的劉毓舟並沒有直接去拾夕洞,而是停在半山一座小鐵皮房前。更讓她覺得驚訝的是,那種似曾相識感又冷不丁地襲來。

  為什麼,連這個破敗不堪的小鐵皮房也存在記憶中?

  小鐵皮房窩在一個山窪中,上方是片突起的懸崖,像頂巨大的帽子,遮天蔽日。灰黑的鐵皮房身上鏽跡斑斑,四周藤蔓密布,更有幾棵大樹參天,密密地擋住了從遠處來的視線。

  “真他媽的絕了,你小子是怎麼摸到這個破房子的?”龔老師嘖嘖道。

  劉毓舟發了一下呆,嘆了一聲道:“我用不著冒領功勞,這是袁荃發現的。”

  孟思瑤輕輕啊了一聲。

  劉毓舟說:“夏天那次集體出遊,有個女孩子出事,之後一星期,我和袁荃就又來這兒了一次。袁荃覺得那個女孩子走得有些蹊蹺,更覺得拾夕洞很古怪。那時候,我還是她的愛人,好搭檔。她真的異常細心,雖然一開始並沒有在洞裡發現別的線索,在洞外卻看出了些異樣:記得進洞必經的那段斜坡嗎?斜坡下向東是下山的山路,非常明顯的山道,幾乎可以認定是人為開闢的;而向西是更陡峭的斜坡,雜糙和藤蔓叢生,決不是上下山的可行之路。但袁荃仔細觀察後,發現那片幾乎完全被綠色覆蓋的斜坡上有那麼一段植被相對比較稀疏。再仔細看,不曾長出植物的那部分坡面完全是堅硬的岩石,而那些岩石似乎有被敲鑿的痕跡,因而形成一些坑凹,正好可以做為攀爬的人留手或留足之處。我們順著這條植被稀疏的路徑,轉到這個山坳間,發現了這個鐵皮房。”

  說話間,龔老師已將鐵皮房裡外看了一遍,說道:“看上去荒廢很久了,厚厚的積灰,到處都在生鏽,地上的木板也有腐爛的跡象。為什麼不直接去山洞,到這裡來做什麼?”

  劉毓舟說:“你枉為老江湖,也不多想想,我們雖然日夜兼程,但理論上還是比坐飛機趕來的人慢,萬一那個小律師甦醒,又發現孟思瑤失蹤呢?或者,他急急忙忙把這個山洞的事告訴了官方呢?保險一點,還是在正式進洞前查查清楚,看看洞內外有沒有人。”

  “誰去?”

  劉毓舟推了一把孟思瑤,跟在她身後踏入鐵皮房,說道:“龔老師,我已經把如何發現這裡的情況講得仔細得不能再仔細了,難道不是說給你聽的?你身手比較敏捷,即便遇見人也會想辦法脫身的,我在這裡看著孟小姐。”

  龔老師盯著劉毓舟的背影看了一陣,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

  “你很厲害啊,這位龔老師也算技術很高的小偷了,居然要受你頤指氣使。”孟思瑤冷笑道。

  “謝謝你沒有當他的面說,這麼好的挑撥離間的機會,”劉毓舟說。“不過,也幸虧你沒說,否則會激怒我們,你的日子會很難過。”

  “要不要我告訴他,兩個星期前你跟蹤我們進了洞,險些害了我,搶到了那三十萬?”

  “隨你便吧,還是那句話,取決於你是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這件事本來就是我一手策劃,姓龔的是識時務者,當然知道他只能是個配角。”

  “為什麼放著三十多萬不拿?”

  “你明知故問?幾個袋子掂在手裡就能大致猜出油水不多,我知道袁荃手頭絕不止這點數目,而她這樣做,顯然只是個伏筆,如果你拿了,不去送給她父母,你就不會得到進一步的暗示信息。而我也明白,如果那天拿走那些蠅頭小利,殺了你,怎麼能釣到今天這樣的大魚?都是因為我太了解袁荃了。”

  孟思瑤環顧小屋,如果這裡曾經是某人的家,稱得上真正的“家徒四壁”,一張鐵桌,一張鐵床,一個鐵爐。

  這簡簡單單的陳設,在她看來卻觸目驚心。

  她的身軀微微顫抖:這一切也是那麼熟悉,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曾睡在那張冰冷的鐵床上。一念及此,她的後背一陣劇烈的抽搐,像是被灼了一下,為什麼,冰冷的鐵床轉瞬間變得滾燙?“咣”的一聲,鐵門關閉,她遽然一驚,心跳開始如烈馬般奔騰,劇痛從腦中一個深藏的角落裡陡然殺出,疼得她輕輕叫出聲。她雙臂抱攏在胸前,緩緩蹲了下來。出去,讓我出去,讓我呼吸點新鮮的空氣。

  “你怎麼了?不是又在裝病吧?”劉毓舟冷冷的話語將孟思瑤從幻覺和痛苦中喚醒。

  “打開門,我胸悶得很,這裡的空氣實在太差。”

  “希望你不要耍什麼花樣。”劉毓舟見孟思瑤頹弱的樣子,料她想逃也逃不遠,便將鐵門半開。

  孟思瑤緩緩起身,走到門口,深深呼吸了幾口山林里清慡微涼的空氣,舒服了許多。她轉向警惕中全神貫注的劉毓舟:“你不會不記得‘傷心至死’吧?我們那一路人里,到如今就只有你、我、常婉和林芒還活著,江醫那一行人幾乎都已經不在人世,你難道不覺得我們也在劫難逃嗎?為什麼還對那些身外之物這麼執著?”

  劉毓舟不假思索地說:“你想把我‘勸降’嗎?恐怕是要徒勞了。錢財的確是身外之物,但到了一定數量,量變到質變,就不再是身外之物了。正是因為我們也許已經沒有明天,我願意繼續這個遊戲。我倒覺得你很奇怪,既然感覺在劫難逃,還不拿下那筆錢,奢侈一下,享受一下你從未享受過的生活,聽說過‘世界末日綜合症’嗎?瘋狂的玩樂、揮霍無度,不比整天守著個拼死拼活卻勉強餬口的所謂‘白領’工作更適合‘傷心至死’給我們帶來的絕望?”

  孟思瑤沉默了,是啊,為什麼呢?

  “我想,是因為我還對明天抱著希望。”

  “很好,你替我回答了,我對明天也有很大的期許,”劉毓舟將臉湊近孟思瑤,緊盯著她的雙眼。“所以,你最好再聰明一回,不要讓我失望,這樣我們都能有明天,美好的明天。”

  龔老師返回後,說洞內外並無任何異樣。

  “又是一個要傷心至死的人嗎?”孟思瑤看了一眼龔老師瘦小的背影,一個技術高超的小偷,能逃過警方的尋捕,是否會跌倒在一個詛咒中?

  因為孟思瑤的手臂仍被綁著,三人並未從劉毓舟描述的路徑攀爬上山,而是繞道從原路轉上拾夕洞。孟思瑤仍是沒法爬洞下那段斜坡,劉毓舟和龔老師生拉硬拽,將她拖到了洞口。

  “前一周,你和那位律師帥哥的確很成功地甩脫了我的跟蹤,我是怎麼也沒想到,你們居然會在上班時突然去了機場。”劉毓舟打起手電,每往洞裡走一步,都仔仔細細照亮四周,確保沒有意外。

  龔老師忽然開口問道:“小劉,明人不說暗話,你是不是曾經跟著他們來過這裡?想獨吞?”

  “我出高價,請你來幫忙,我自己的每步行動不需要經過你批准吧?我是個講信譽的人,即便是一個人得手,也會守約,分給你應得的部分。”劉毓舟的話聽來擲地有聲。

  孟思瑤心想:這兩人其實都很貪婪,精於算計,必然會有類似的摩擦,不知怎樣能加以利用。

  “孟思瑤!”劉毓舟一聲怒喝,仿佛猜透了孟思瑤的心思。“我們的時間不多,耐性更有限,我只給你半分鐘的時間,你或者告訴我們袁荃的秘密,取出那筆錢,或者什麼都不說,我們自認倒霉,認為你毫無用處,將你的頭臉浸在這水裡,直到你放棄掙扎為止。我個人認為是種很痛苦的死法,你看著辦吧。”

  我有半分鐘的考慮時間。

  他這兩個月來的“精心設計”,他一路來流露出的眼神,他剛才說話的語氣,都表明了他的決心,不達目的,絕不會收手。而他收手的時候,就是殺戮的開始。

  我無論告訴他與否,都是死定了。

  如果走一步看一步,爭取更多的時間,就只有一個選擇。

  半分鐘遠比孟思瑤感覺中過得快,劉毓舟說了聲:“好,你既然仍保持沉默,說明你做了很有原則性的選擇。”他伸手抓住了孟思瑤的長髮,龔老師則按住了孟思瑤的肩頭,準備將她往水裡壓。

  “我不說話,是因為在想,如果告訴了你們,該向你們要個什麼價。”孟思瑤及時開口。兩人的手頓時鬆開了。

  劉毓舟道:“已經和你說過,拿到那筆錢後,我得百分之五十,龔老師百分之三十,你得百分之二十,雖然是個小份,但因為據我所知,那筆錢總價很有可能在千萬以上,對你來說也算可觀。”

  “我要至少百分之四十,原因很簡單,這秘密是我最先發現的,如果不是你用詭計,我誰都不說,一人獨享,你又能怎樣?”

  “這麼一大筆錢,沒有人能獨享,像袁荃那樣聰明絕頂的人,最後又怎樣?別以為她的車禍真只是一個偶然的交通事故,我早有感覺有人在跟蹤她、想除掉她,那次車禍發生的時間恰好是在她做好了藏錢、做博客等一切安排之後,更證實了我的猜測。如果再晚兩個月,加拿大綠卡一到,她就會攜款遠走高飛,那才是真正的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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