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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清讓:“……”這腳底板味兒的酒要不您老自己喝吧!

  深深信了一口氣,顧清讓扯了扯袖子,將袖口布料拉到手心,隔著布拿起了酒罈,接了封——好香!

  既然沒聞到腳底板味兒,顧清讓就不矯情了,也不需要什麼金樽玉盞,就著罈子一大口入了喉,先涼後辣,又醇又香。

  不過不去看,只聽身旁的老者縱聲大笑,會覺得頗有“借問浮游輩,寧知晚鶴年”的浩氣,幸好天也黑了,不仔細看也看不見掌門大人的光腳丫和破洞窟窿。

  日色既已盡,明月且上來。

  倚在石階上,平望出去能見密雲迷晚岫,暗霧低鎖長空。正頭頂,皎月冷千山,玉盤大得仿佛就在眼前,一個承托不住就要摔碎在峰頂,恐驚天上天下人。

  掌門風骨借著酒香到得了一窺,只聽他笑道:“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酒泉?醉生,快哉!夢死,更為快哉!”

  酒氣熏人狂縱,顧清讓也跟著笑,高舉酒罈豪飲。

  這一口豪飲喝乾了整壇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喝醉的,也不知道。唯獨知道的是,他做夢了。

  醉生夢死醉生夢死,顧清讓似乎還真的夢到了前生,就是不知道是顧千山還是他顧清讓還是誰的前一生。

  在那夢裡,顧清讓發現自己好像不是個人,剛有了意識,就是被人拿在手裡。

  拿著他的人一襲龍袍,頭戴金冠,看樣子就是天下至尊了。

  這皇帝把玩著手中物,用手指轉著圈,帶著顧清讓暈頭轉向,但也沒嘴去吐。

  被帶著翻了好幾次身,顧清讓看到了堂下,密匝匝全是跪著的官員。等這些官員得了皇恩,小心翼翼謝過起了身,顧清讓看到第一排站著個年輕男人,相貌端得是好看,看著還有點眼熟,但又記不起來是誰。

  然而顧清讓被那皇帝掛在腰側,夢裡虛妄,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再看清了眼前,皇帝身前又跪滿了人,穿著囚服的犯人。

  皇帝似乎說了話,顧清讓聽不見,但看到跪著的那些人都抖得跟篩糠似的,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這時候,皇帝忽然把他從腰間取下,將顧清讓抵到他嘴巴邊上,幾根手指往他身上一按,還朝他身上吹氣!

  ——流——氓——啊!

  顧清讓羞憤欲死,卻又發現皇帝吹出來的氣直接穿過了他的皮膚,卻不是進了骨血,而是進了中空的內里……原來他是個中空的玩意兒。

  顧清讓懵懵懂懂,一邊羞憤地繼續承受著皇帝老兒的吹氣,也不知道那皇帝有什麼癖好,一連吹了許多口,吹得顧清讓肚子直發涼……哎,他到底有肚子沒有?

  然後,顧清讓這回看清了皇帝說話的口型,再看向身後,發現自己猜對了皇帝在說什麼,雖然只猜對了後半句,致命的後半句。

  年輕的皇帝冷笑著,說道:“全殺了。”

  堂下很快溢滿了鮮血,血一直漫到了皇帝侍衛們的腳踝。

  顧清讓開始覺得這是個噩夢了。

  接著又有一次,皇帝坐在城樓上,又將他按到嘴邊,朝他身上吹氣。

  顧清讓覺得不安極了,可自己沒有辦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皇帝又皺起了眉頭,嘴角泛起冷笑。

  皇帝說了一句話後,城牆上的兵卒們都舉起了弓箭,往下射去,城牆下,可都是人啊!

  哪怕聽不到聲音,顧清讓能見哀鴻遍野,應該慶幸自己聽不到。

  顧清讓記著皇帝說話的口型,猜了又猜,不停地猜,終於,在兵卒們又一輪抬臂舉起弓箭時,顧清讓明白了皇帝在說什麼。

  皇帝說:“還是吹不出聲響。”

  他可以拿在手裡還能系在腰上,內部中空,本應該被人橫著一吹就能出聲……哦,顧清讓後知後覺。

  原來他是一隻笛子。而這個皇帝,是一位暴君。

  顧清讓仰頭去看皇帝身邊恭謹站著的好看男人,只見望著地面上的無辜百姓,微蹙了下眉頭,卻最終並沒有開口,去規勸暴君。所以,這大抵是一位佞臣。

  知道了自己是一隻笛子,而皇帝因為自己不發生而生氣得要殺人,哪怕覺得委屈,覺得憤怒,可顧清讓知道,自己必須得出聲了,不然還會死更多人。可是,他頭一回當只笛子,笛子要怎麼發聲?

  萬幸得是,不需要他自行開竅,大抵就像鳥在知道自己能夠飛翔時就能飛向天空,他知道了自己是一管笛子後,當皇帝再次把他放到嘴邊,顧清讓發出了聲音。這也是顧清讓第一次聽到聲音……似乎自己作為一隻笛子的聲音,還算很好聽?

  皇帝終於笑了。弓箭手終於停止了放箭。

  哪怕知道自己沒有了眼睛,顧清讓用自己的靈魂狠狠瞪了皇帝身邊的年輕男人一眼,想著,哼,你還是天子近臣,到頭來還不如我一隻笛子有用。

  可是很快,顧清讓剛放下的心就蜷縮了起來,直到麻木,冰涼得就像一個死物,比如笛子。

  因為他看到皇帝又張開了嘴,他已經有些熟悉皇帝的口型了。

  皇帝說:“朕心甚悅,放箭,賀之。”

  顧清讓慢慢發現,這個暴君,在他顧清讓不出聲的時候,不高興,要殺人;顧清讓出聲了,暴君高興了,還是要殺人。每當暴君拿起笛子,都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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