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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名學童能找到當學徒的活也是因他們上過學,會寫字不說還會算,這才格外順利地被掌柜收下,他目的算達到。
村人聽說這兩名孩子的事,還聽說縣城的掌柜言明,只要是學過字會算數的孩子,再送幾個去也無妨,就算他們不收,其他店鋪也收。
各人心中不由都起了心思,已送孩子到沈歌這裡學習的村人自不必說,個個喜氣洋洋,轉頭又給沈歌送來不少雞蛋菜蔬,直道多謝他為孩子費心。
未送孩子上學的家裡別提多後悔,沈歌並不怎麼收束脩,隨便送點東西過來便成。他們不願送孩子來不過是捨不得這個半大的勞力,不曾想從沈歌學堂出來的學童才學半年有餘,便能去縣裡掙銀錢。
經過這事,又有十幾名村人帶孩子過來找沈歌,希望他能把自家孩子收下。他們也說得好聽,“秀才公,你只要在學堂內給他留個座位就成,落下的課業我請別的孩兒給他補。”
沈歌被軟磨硬泡硬是沒應。從頭教導一個毫無基礎的孩子極不容易,不是憑這幫只學過半年多的孩童互相教一教便成。
他八月便要去道寧府秋闈,就連手下這幫孩童也無精力去多教,再收學生反而誤人子弟。
在這般情況下,沈歌的生辰便格外隆重,似乎已成沈家村的一件大事,無論親不親近,大多數人家都送了禮。
儘管這禮不過是幾個雞蛋,一兩塊干肉,卻也是村人的心意。沈歌一一謝過,然後請荀府之人幫他搬回荀府。
蠻子揣著課業來請教沈歌時也給他帶了禮物,那是一根墜了銀鈴用來束髮的皮繩。
沈歌還未加冠,平日中頭髮一直束一半披一半,這皮繩倒是合用。不過皮繩雖不算費銀錢,上面墜著的銀鈴卻著實要好幾角銀子。
沈歌狐疑望蠻子一眼,他現年不過十六,平日吃住都在家中,也不知他哪來的銀錢。
沈歌問他,“怎麼送這麼貴重的禮?你銀錢打哪來?”
蠻子解釋,“我年前設陷阱捉到不少獵物,一共換得一兩銀錢加五百四十八文銅錢。”
沈歌見他手裡的錢來路正當方鬆口氣,他道:“皮繩我收下,銀鈴你解下回去收著,也存幾個私房。”
蠻子將手背到身後去,“夫子你平日教我讀書從不收束脩,做弟子的送你根頭繩,哪有往回收之理?”
“你若是手中有來錢的路子,我定不推遲。不過你現下年紀還小,手中好不容易有這點錢,全給於我,日後若有什麼需要,你哪來的銀錢應急?”
蠻子只道:“日後再掙。”
沈歌再說他便沉默,沈歌實在拗不過他,最終只好把頭繩收下。
沈歌一大早便吃過一根極長的長壽麵,知整個荀家莊都記得自己的生辰。回到荀家莊後,沈歌記著自己的生辰禮物,手中的書本還未放下,便急匆匆地去找荀飛光。
荀飛光早等著他,見他來,也不吊他胃口,朝桌上一點頭,“你生辰禮在那。”
“是什麼?”沈歌問著,揭開桌上放著的錦盒,卻見裡頭有幾本小冊子,匆匆翻開一看,都是一篇篇的文章。
“也無什麼好送於你,這是我先前寫的文章,從秀才到進士後的文章都有,你可看看。”
沈歌高興地喊了一聲,“我早便想求你的文章,沒想到今日會心想事成。荀哥,你是如何猜到的?”
荀飛光被他盛滿喜悅的晶亮眼睛望著,面上不顯,心中卻著實有幾分高興,他道:“你愛好就那麼幾樣,有何難猜?”
沈歌渾然不在意他這淡然,放下文章直接朝前一撲,撲到荀飛光身上,“荀哥,太謝謝你了!”
荀飛光沒想到他會撲上來,吃了一驚,忙伸開雙臂抱住他,嘴裡訓道:“多大個人,毛毛糙糙做什麼?”
沈歌不理他這番冷淡,撲上來還蹭了蹭,“荀哥,我當真實在高興!”
沈歌寫文章一直頗不順手,寫出來的文章看著雖還算有模有樣,但這些都由荀飛光壓著一日一日磨出來。若是他熟悉的書本章句還好,讀透了自然能寫,若換不那麼熟悉的章句,他便要抓瞎。
簡而言之,沈歌文章雖寫得不錯,但這都是為考試特地練的,一脫開考試範疇手下文章便很是一般。
他上一世讀了個普通大學,成績一向不如何,不過多活一世,又超前幾百年,受的正宗教育,眼界見識當然有,只是苦於不大會寫文章,難以表達罷了。
若這塊底板能補上,日後文章進益說不得就會一日千里。
今秋要秋闈,若是得中,明春還有場春闈,慢慢學寫文章來不及,有荀飛光一路寫來的文章在,也能多個模板,慢慢參考。
這些東西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值得傳家的寶貝,輕易不予外人,沈歌沒想到荀飛光能送於他。激動之下,沈歌剛放開荀飛光,不禁又抱上去。
荀飛光縱使再淡漠的人見他這副粘人的模樣眼裡也不由多幾分笑意,等沈歌抱上好一會兒,他才動手將沈歌從自個身上撕下來,道:“錦盒下邊還有東西,你去看看是否喜歡。”
“還有?”沈歌一愣,又走回去。
小心將荀飛光寫下的五本小冊子拿開後,下面是一個鑲著紅寶石的金項圈,下面掛著一個成色極佳的玉制長命鎖。
項圈不算太大,做得很是精緻秀美,看著倒像是給小孩帶的。
“這個給我?”沈歌舉著項圈問荀飛光。
“自是給你,不然還能給誰?”荀飛光走過來接過項圈往他脖子上套,幫他戴好後走到前頭來打量他。
沈歌長相精緻,五官極美,男子氣概不算足,但美得極動人心魄。荀飛光看他,絲毫看不出這是一位鄉下秀才,倒像是大戶人家千寵萬嬌養出的小公子。
荀飛光看著眼裡不由多了幾分笑意,沈歌卻有些不自在地拉拉項圈,道:“怎麼送我這麼貴重的生辰禮?”
荀飛光反問:“我的文章不比這死物貴重?”
“當然不,荀哥你送我的文章,就算再拿十個八個項圈來我也不換。我這不是覺得你送我項圈有些奇怪麼,這該送與小孩兒,我都滿十八了,還給我個項圈做什麼?”
“這項圈我小時候用過,現下送與你,望你平安喜樂一身,再莫遭災病。”
沈歌心下感動,嘴裡卻還小聲嘟囔,“不過這也太過貴重,賣掉十個我怕也買不起。”
荀飛光聽力絕佳,望他一眼,幽幽道:“莫妄自菲薄,一個你賣出去應當就能買下。”
沈歌一噎,“荀哥,你不愧是與我親哥有一拼之人。”一樣疼他,也一樣損他。
沈歌前世哥哥長哥哥短的常把哥哥掛於嘴邊,一時沒意識到又說漏了嘴。
荀飛光常聽他說些莫名其妙之言,早不在意,聞言只道:“你不喜歡?”
沈歌睜大眼睛認真道:“當然喜歡!荀哥你便是送我一根草我也稀罕得很,怎會不喜歡?就是這項圈實在過於貴重,我若收了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