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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自己的失態,楚玉便暗暗磨牙:剛才咬那麼輕實在便宜他了,應該再咬重一些才對。

  但若要讓清醒過來的她現在重新咬過。她又於心不忍。

  容止單手支撐著身體半坐起來,他微笑地望著楚玉,深凝的目光逐漸轉柔,對於楚玉地指控,他也沒辯解,只淡淡道:“是啊,我騙你,對不住。”

  楚玉轉頭瞥他一眼。看見他身上的傷痕,又是一陣心疼,可是看見傷痕地時候,她也順帶也不可避免地瞧見了那些牙印,緊隨而來的是一陣窘迫,慌忙再轉回頭去。

  “你騙了我。害我很傷心。”楚玉輕哼一聲,決定這回一定要好好扳一下容止這種惡習,要是一直慣著他這麼騙人,今後她肯定會接連上當,“我很生氣。”

  容止饒有興味地望著她,禁不住抿起嘴唇,笑道:“是,是,都是我的錯,求你原諒我。”他語調散漫。這樣的道歉幾近敷衍。聽起來簡直全無誠意。

  聽他這個口吻,楚玉一陣氣悶。可是下一刻,努力維持的嚴肅還是快速地流逝,她總是忍不住想去看容止,很想撲過去抱住他。

  心中掙扎許久,楚玉認輸地嘆了口氣,她轉過身去,控制目光不去看容止臉部以外的部位。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心中便湧現無數溫暖,強烈的不敢置信地狂喜如cháo水一般來回沖刷,她從未因為一個人的死亡如此絕望,也從未因為一個人沒有死,從絕望之中如此快速地蘇生復活。

  然而心中的恐慌依舊存在,眼前的一切仿佛做夢一般,即便是現在,楚玉還是會控制不住地去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境,只要甦醒,容止便會與夢境一同消散?

  小小的怨懟消失無蹤,楚玉傾身再度用力抱住容止,懷裡填滿的時候,她才感覺到安心。手臂空曠的時候,她地心也會陷入不可掙脫的惶恐里。

  被騙就被騙吧,她從前不是說過麼?只要他好好地活著,被騙一下也無妨。更何況,看著他身上的傷痕,她又怎麼忍心多加苛責?

  楚玉手臂抬起少許,越過容止赤裸的肩頭,摟住他的頸子,有點不好意思地,她飛快在他嘴唇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親過之後楚玉便偏過發熱的臉,雙手卻抱得更緊,她貼在容止耳邊,喃喃地道:“你還活著,實在太好了。”

  她不管容止是怎麼活下來地,又或者騙了她多少,以及這些日子來的傷心,喜歡一個人,又怎麼能計較得那麼清楚?

  她傷心她難過也是她願意,她深深地喜歡這個人,他活著她高興他死了她悲傷,這個人是無可取代的,再也顧不了旁的那許多。

  容止反手擁住她,他不為自己辯解,不提這一年多是怎麼熬過來的,也不提是為了什麼而欺騙她。抬起手扶著楚玉的臉龐,容止將她的臉正過來仔細端詳,她哭得真是狼狽極了,臉上到處都是淚痕,眼睛紅紅的,現在還漾著水光。

  他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失態的哭泣,好像心中情感的堤壩決堤,泛濫千里。

  心頭潤著溫溫地暖意,容止微微笑著,偏頭憐惜地親吻她。

  從秀致地眉梢,到通紅的眼角,他柔軟地唇瓣一路向下,蝴蝶般掠過她帶著淚痕的臉頰,細擦過她瘦削的下巴。

  他親得很仔細,嘴唇密密地覆蓋。溫暖疊著溫暖,最後,他緩慢地印上她的嘴唇。

  楚玉怔怔地張著雙眼,望著容止地眼眸,就這麼盡在咫尺的,她的目光一下子便陷入了那看不見底的深淵黑海之中。

  她沒有推開容止,而是更用力地抱緊他。生澀而笨拙地回應他的親吻。

  唇瓣碾磨著唇瓣,楚玉臉上宛如火燒無邊漫延。因為羞怯,又或許是別的原因,她眼角又流淌出淚水。

  臉頰挨著臉頰,這樣溫存親昵,楚玉微微喘息,雙手按在他肩膀制住他,將臉別開少許。低聲喚道:“容止。”

  容止見她目中水光閃爍,聲音惴惴不安,心中瞭然,他平穩安然地應著:“我在。”

  楚玉鬆了口氣,再喚一聲:“容止……”

  “我在。”

  伴隨著應聲,一道而來的是失而復得地欣喜,這樣珍重的心情從未有過,往後約莫也不會再有。

  有些滿足地輕嘆一聲。楚玉雙臂下滑,手掌捧著容止地臉容,認真看著,眼前很快又朦朧起來,她慢慢地合上雙目,膽怯溫柔地。輕吻容止的面頰,一連串細碎的輕觸,好像蝴蝶的羽翼,但又似更溫存數分。

  楚玉臉上已經如同火燒,霞飛雙頰,紅潤的色澤映在白玉肌膚上,宛如白玉珍珠伴著艷艷珊湖,平添幾分少見的麗色。

  容止隨意半躺著,任她動作,目光凝注地瞧著。只見她雙目緊閉。長睫微微顫動,分明是有些羞澀。卻偏偏強自鎮定,濕潤的嘴唇色澤鮮艷,呼吸都是滾燙地。

  容止抬手勾過楚玉的頸項,修長的手指宛如初開的花一般半攏半展,指尖划過她耳後細緻的肌膚。

  楚玉雙手抓緊容止的肩膀,只覺得全身的感官仿佛絲弦一般緊繃起來,全數聚集在耳後被觸碰的地方,他指尖輕描淡寫地撩撥勾畫,偶爾有粗糙地傷痕擦過。

  可過了片刻,她又發覺,掌下的肩膀是赤裸的,溫熱的肌膚邊是粗糙的傷痕,這傷痕讓她又莫名地慌張起來。

  張開眼,楚玉望著幾乎又要被她推倒躺下,神情從容灑落的容止。

  現在容止已經不再是少年模樣,他稍微長大了一些,看起來約莫有二十二三歲,骨架亦抽長舒展少許,但眉間地清麗高雅始終不曾改變,秀色絕倫,一如初見那時。

  “……容止。”

  “我在。”

  楚玉鼓起勇氣,更貼近一些,注視著他含笑的眼眸。

  他在。

  這樣好容貌,好風致,絕世無雙。

  他沒有如泡沫般消散,不曾像春雪般消融,不管經歷了什麼,他活了下來。

  臉上的熱度持續不退,理智上知道應該抽身,可是心裡卻失魂一般地想要擁抱。

  “容止?”

  “嗯。”

  “容止。”

  “我在。”

  “容止,容止。”

  “我在。”

  “容止,容止,容止……”

  “我在,我在,我在……”

  溫柔呢喃的細語聲中,幽回交錯著脈脈的情愫,楚玉垂目看著他赤裸上身傷痕,幾乎又禁不住有落淚的衝動。

  綠影疊嶂下,料峭春風裡,楚玉心裡一半火熱一半冰涼,又是羞怯得想後退,卻又禁不住想上前親吻擁抱。

  “容……容止……”

  “我在。”

  容止……

  我在。

  惶恐,不安,焦躁,煙消雲散。

  心口仿佛有什麼跟著被填滿。

  楚玉把整個人埋進被子裡,也顧不上整個人燒成了一隻紅色的蝦子,只駝鳥地叫嚷:“你不要過來,出去,出去!”

  她真是寧願自己方才是真昏死過去,也不必似眼下這般尷尬。

  從混亂中清醒過來,她才發覺自己竟然身處在竹林之中。換而言之,是在戶外,以一種強迫壓制的姿態,坐在容止身上,那什麼那什麼。

  那時候,楚玉地神智還有些不大清楚,思路遲鈍地沒緩過來。

  接著。容止坐起來,把她抱回屋內。看到臥室里的床榻,楚玉這才一下子撲過去,二話不說掀起被子蓋自己身上,羞慚不已地叫容止快出去。

  好丟臉,她不要見人了。

  她剛才一定是被魔鬼給附身了,否則怎麼會那麼衝動,完全不顧自己身處什麼地方。還主動把容止給啃了個精光,居然就那麼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生米煮成熟飯。

  幸好沒有人路過,否則她可以直接羞愧自盡了,可是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好想死啊。

  容止並不上前勸她,只瞥了一眼她露在被外地半截玉白小腿,輕聲道:“你好生休息。”便合攏衣衫往門外走去,行至門口。又復聽見楚玉一聲悶悶低喚:“容止……”

  “我在。”他微微一笑,返身關上房門。

  他神情從容悠然,烏髮披散,衣冠不整,緩步走在過去地公主府內,卻不曾遭到阻攔。也沒有任何人打擾。

  一直走到東西上閣交界處,他瞧見前方站著的人影,才豁然露出笑容:“你一直在這兒等著我?”

  觀滄海不自在地抱怨道:“你們真是不知節制,光天化日……”從楚玉和容止一開始,他就聽著了,偏偏他耳力奇佳,為了不聽到什麼不該聽地,不得不躲得遠遠的,避開那些響動。

  頓了頓,他眉頭一皺。道:“我如今卻是有些後悔幫你騙她。你連我一道給騙了。”他曾聽楚玉說過,當初容止追去洛陽救護地情形。當時便覺著有些不對勁,如今串聯前後,終於猛然明白過來。

  其實容止一直在設局。

  他在洛陽那時,便故意假裝讓楚玉離去,卻又流露出異樣,讓楚玉覺察出來,返回瞧見他的慘狀。

  倘若他有心,完全可以不流露出半點而異常,但是他沒有。

  ——他是故意地。

  身體的崩毀固然是不能逆轉,但是他偏偏反而利用了這一點。

  楚玉心中一直存在著心結,認為縱然與容止在一起,也不能相安相守,於是他便下了一劑猛藥,故意讓她發覺,故意讓她愧疚,故意讓她目睹那最慘烈的一幕。

  容止想要什麼,便會想方設法拿到手,縱然楚玉身體暫時離開,他也要牽著她的心魂。他並不後悔為了楚玉放棄所擁有的東西,也不後悔身遭萬剮之痛,可是他一定要得到。

  他付出了這麼多,怎麼可能不索回?

  他不是楚玉,絕無可能無私。

  江山與楚玉不可兼得的話,他選擇對自己更為重要的東西,但是,一定要得到才行。他不介意付出生命,但是楚玉想要離開,卻是萬萬不能。

  放手……怎麼可能?

  容止嘴角泛起淺淺地笑容,黑眸之中,卻是無比的冷靜沉穩:“你在怨我?”

  觀滄海嘆息道:“我自是不會怨你,被你折騰的人又不是我,真要說上怨,楚玉才有資格。我如今依舊不明白,既然你不肯放手,為什麼卻又故意詐死,平白讓她那般傷心?”

  容止微笑道:“自然也是為了讓她永遠記著我。我生,要她記著我,我死,也要她記著我。”那時他是當真無把握活下來,所以故意一番布置,先是黯然分離,再讓她發覺異樣返回,接著教她瞧見他因她周身浴血,最後含笑永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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