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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謙虛啊。

  他說,得低調啊。

  這一夜,我們倆就像所有的情侶,拈酸吃醋地拌著嘴,明明極端無聊的事兒,卻做得有聲有色,樂此不疲。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作死就不會死。

  這話題原本就這麼打住了,我卻眼珠子轉了轉,小口小口地咬著魚,突然笑眯眯地看著他,慢吞吞地再次提起,說,做了這種事兒,可不是得低調嘛!青石路,煙雨天,在那個對著你唱《西門慶的眼淚》的男人面前,桃花三千,都成了庸脂俗粉了吧?

  他的眼眸突然變得深邃,閃過一絲微微凌厲的光。

  我還在埋著頭,嚼著魚,不知死活地說,官人你的愛好好特別哦。不過沒關係,大家是夫妻啦,你這點兒癖好,我咬咬牙還是能包容的,不過……男人和男人……怎麼……額……啊……你幹什麼啊?

  程天佑一把將我拽了起來,直奔臥室,他明明在笑笑,卻是咬牙切齒的感覺,一字一頓,說,你不是想知道你男人和男人怎麼……我這就告訴你!

  啊!

  241我天神一般的美男子……

  ——啊!

  ——怎麼了?

  ——咳咳。咳咳。咳咳!魚刺!我、我被魚刺卡到了!咳咳……咳咳……

  ——別動!我看看!

  臥室床邊,他鬆手,將我放開,一臉關切的模樣。

  我立刻從他身邊飛一樣逃開,歡脫兔一般。

  我離床八丈遠後,詭計得逞大笑,說,騙你呢!哈哈哈。看你緊張的,哈哈哈。

  程天佑抱著手,看著我。

  我說,怎麼了?生氣啦?不會吧,大少爺這么小心眼啊!我扯了一口魚肉,突然——咳咳、咳咳……嗓子裡的異樣感,魚刺?!我擦!樂極生悲了。

  程天佑冷眼旁觀。

  我揪著嗓子,說,真的、真的有魚刺。咳咳咳……咳咳……

  然後,我掙扎著跑進了廚房,喝了半瓶醋,都快喝吐了,胃裡翻江倒海,那根魚刺卻依然卡在我的嗓子裡,吞咽中,隱隱的疼,無比的難受。

  程天佑走進來,說,看樣子是真的。

  我心想不是真的你喝半瓶醋試試。

  他說,喝醋沒用的。你從哪裡學得這些不著調的方法啊。

  他拿來了手電筒和鑷子,對我說,我看看。

  我看著他手裡的手電筒和長長的鑷子,緊緊地閉著嘴巴,喉嚨里發出嗚嗚的的聲音,搖著頭。

  我有顆齲齒,我可不想他看到,還有……還有扁桃體……以後還怎麼談情說愛啊,我的小風花雪月啊,我的少年郎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聽話!張開嘴!

  ——咳咳!不!

  ——別動!張開嘴!

  ——嗚嗚。【搖頭】

  ——乖啦。

  ——嗚嗚嗚嗚。【搖頭ing】

  ……

  ——嗚嗚。齲齒。【我閉著嘴巴含混不清】

  ——我當然知道“魚刺”。【他相當無奈,無奈至極】

  ——嗚嗚。是齲齒!齲齒!【我急了】

  ——【哦,蟲牙?他終於懂了,無奈笑笑】來吧!扁桃體我都得看。

  我們倆兩相僵持之下,並不知道,房門外,一個高大的黑影踉蹌閃過,跑回到橋邊,對另一個瘦削的黑影畢恭畢敬,卻沉默。

  瘦削的黑影斜了他一眼,問,怎麼了?

  高大的黑影有些尷尬,說,大少爺……裡面……好像……額……

  瘦削的黑影:有話說話!吞吞吐吐!

  高大的黑影橫下心,說,反正就是張開嘴,聽話,不要,乖,嗚嗚,扁桃體之類的,我笨!不知道是什麼……

  瘦削的黑影直接石化成神經病……

  半小時後。一根魚刺醒目地橫在托盤上,程天佑慢條斯理地用酒精棉球給鑷子消毒,然後,收了起來。

  我看著他,緊緊地閉著嘴巴。我的齲齒,我的扁桃體,我的小愛情,我的天神一般的美男子……老天……嗚嗚……我忍不住內心悲鳴。

  程天佑看著我,老學究似的,說,夫字天出頭,你看看,欺騙自己的夫君,老天都要懲罰你的。他抬手,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

  我依然閉著嘴,目光和他相對時,嫌不夠,又捂著嘴巴,內心依然悲鳴。

  這時,敲門聲兀的響起。

  我一怔,小安?鬆開了手,當目光觸到他黝黑的眸子,我又連忙捂起嘴來,跳著腳,去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了。

  242如果,這一夜,你會離開。

  顏澤?!

  我驚訝地看著他,手緩緩地放了下來,說,怎麼是你?!

  我捂著嘴巴站在門前那一刻,顏澤的臉刷——一下就紅了,此刻,見我鬆開了手,竟踉蹌倒退,臉忙轉向一旁,不看我,結結巴巴地說,太、太太。

  我有些惶惑地看著他。

  程天佑從屋內走了出來,走到我身後,看到顏澤的時候,他將我拉回到他身後,一臉戒備的表情。

  顏澤依舊將腦袋別在一旁,與那挺拔的身姿格格不入的彆扭小媳婦狀,說,大少爺。

  程天佑點點頭,狐疑地看著他,說,你這是……

  顏澤立刻說,我、我什麼都沒聽到!我剛來不久!我……哦!老爺子要我和龔管家來找你!龔管家也來了。

  程天佑抬眼望了望不遠處,龔言正緩緩地走過來。

  他說,大少爺,半年不見,您一切如故。

  他說,大少爺,老爺子說,半年了,您還不想回去嗎?

  程天佑略略沉思了一下,回頭看看我,抬手,理了理我的頭髮,似是他最後的溫柔,他說,天晚了,你先睡吧。

  我看著他,突然,門外吹來一陣寒風,我整個人控制不住打了個寒顫。我看著他,點點頭,心卻迅速墜落。

  我離開的那一刻,突然轉身,深深看了他一眼,這一刻,真有那麼一種害怕,害怕這一眼,會是永別。

  我怕我醒來,再也看不到這張臉,這張微笑的臉,這張戲謔的臉,這張溫柔的臉,這張嚴肅的臉,這張會讓你心安的臉。

  這一天,總會來的,我知道。

  我知道,總會有一天,有一種力量將他從我身邊帶走,不是死亡,便是程家。

  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其實,不快的,半年了,這是個結點,我知道,程家也知道。

  ……

  窗外,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那麼長;他們在聊什麼,我根本聽不到。

  之於我,這註定是個不成眠的夜晚。

  床頭櫃裡,是一張卡;大學時代,他曾在其中給我留下一筆不小的數字,期間,用在了宋梔身上一次;剩下的,我這段日子一直盤算,等過完這個冬天,開一個小小的花店,這樣,如果他病發的時候,我既能照顧他,又能補貼家用;我想他即使離開這世界,也不必為我掛心。

  網上有人說,愛情不能只是依附,而是兩個人獨立堅強後努力地在一起。

  我還想學習修水管,修馬桶,修燈泡……可是,這個屋子裡的這些寶貝們還堅持在崗位上,沒讓我有機會學習到。

  只是,似乎,目前看來,這些我都用不到了。

  他剛剛還說過的,今天是2012年的12月22日,說不定,會是世界末日,原來,是真的。

  關了燈,只留一室白月光,還有孤獨,和我。

  如果,這一夜,你會離開。

  記得,腳步輕一些。

  別驚起,夢裡人。

  243因為你是如此好,而時光,又是那麼少。

  早晨,醒來的時候,遲遲地不肯睜開眼睛。

  我的手遲疑著、輕輕地摸到身旁,那是一片未溫的冰冷,我的心再次落入了谷底;我不甘心地將手伸向空中,也並未有一雙溫暖的手將它握起,然後輕輕將我拉起,笑著,說一聲,乖!起床啦!或者是,誰家的姑娘這麼懶,太陽曬到屁股了!

  此前的每一天,都是這樣度過的。

  除了今天。

  我睜開眼睛,明晃晃的冬日的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洗漱完畢的,我洗臉,看著水龍頭,水如此流暢地淌出,如同奔涌而去的時光,不能挽留;我失控地去拍打那個水龍頭,發瘋一般,為什麼不壞掉!為什麼不壞掉!為什麼讓我沒機會學習如何修理你!為什麼!

  一身水後,我終於滿足,看著鏡子,抹了抹臉上的水,神經質地笑笑,繼續像個正常人一般洗漱。

  我渾身是水,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但心裡卻是莫名快樂,竟然覺得自己是只鳥兒,推開窗,說不定就飛上藍天去了;又或者跳到洗手盆里,就變成一條魚,隨著水就游向下水道了。嗯,下水道不好!這個PASS!

  世界末日後,我還活著。

  嶄新的日子了。

  我該怎麼過呢?

  我在洗手間裡轉了十多個圈後,最後決定,既然我是條魚,我就應該出門游個泳。

  我挽了挽頭髮,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大闊步地走了出去。

  走到正廳的時候,清粥的香味,還有煎蛋的香味,讓我愣了愣,不對!我是一條魚!我聞不到香味的!我擦!一定是漁夫在放魚餌!

  危險!後面的魚不要動!

  我警惕地左右看,不對!魚沒有脖子!我這是用了個什麼在左右轉呢?

  就在我無比糾結的時候,突然有人開口,低沉地,暖暖地,如同家常一般,說,她說,女孩子喜歡男人為自己做飯,是因為覺得這是一件溫暖浪漫的事,會想到家的溫暖,有歸屬感有安全感。是這樣的嗎?

  一個熟悉的背影在廚房裡,低頭在烹著煎蛋,沒有回頭。

  這……是幻覺嗎?這是幻覺!他是幻影!

  可即使他是幻影,我卻依然開了口,木然說,她是誰?

  他沒回頭,說,艾天涯。

  幻影居然會回答!

  我遲疑著,恍惚著,走近,說,小鎮女孩?

  他背對著我,點點頭。

  我對著這個“幻影”的話生出了幾分醋意,說,你們倆這麼投契,因為都是“天”字輩嗎?

  他轉臉,似乎是想批評我的醋意,看到我的一瞬間,吃驚地看著我,說,你這是怎麼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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