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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我給您做一份新的吧。

  我說,熱熱就好。

  阿紅驚訝地看著我,說,寧小姐從不吃回鍋的東西……

  我看著她,說,沒事。我村姑!我樸實!

  阿紅突然說,我也村姑。我也樸實。

  說完,她臉一紅,抱著碗小跑走了。

  我一愣。

  219愛情,有多溫柔,就有多殘忍。

  我反覆思忖著阿紅那句話,我也村姑,我也樸實,我總覺得那一刻我沒有立刻對一個下聯給她有點兒對不起她臉頰的那抹神奇的緋紅。

  我當時應該智慧而淡定地說,加油噢!總有一款總裁在等你!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扶了扶額頭,皺了皺眉頭,我一定是在車禍里撞傻了。

  夜漸漸深了。

  一直到很晚,寧信都沒有回來。而程天佑,也依然沒有來,此刻,離他將我安置此處,已有四天時間。

  他走的時候,說,我很快回來。

  他說,等我。

  很快是多快?

  等我等多久?

  我望著窗外,芭蕉葉,許多愁。

  金陵來過電話,問我是否習慣住在這裡。我說一切都好。她在照顧錢至,我不願讓她為我擔心。

  寧信這般得體的女人,又懂得照顧人,怎麼會不好?

  金陵說,如果他再不去接你,你就來我這裡吧。

  我笑笑,說,你們二人世界,我就不打擾了。

  金陵說,沒有,就我自己。他回程宅了。好像……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許是怕我擔心,沒貿然說出自己的猜測。

  她飛快地說,那就這麼定了,我明天下班就去接你。

  我愣了愣,搖頭,說,不。我等他。

  是的,我明白他會來,所以,我等。

  電話那一頭,金陵也愣了,她不曾想到,猶疑如我,優柔如我,終有一天,竟會如此堅決。

  對啊,魏家坪的月色之下,他曾對我說過的話,你該相信,一個那麼愛你的男人,一定有他的苦衷。

  金陵掛斷電話的時候,說,姜生,你變了。變得篤定而勇敢了。

  篤定而勇敢。

  我喃喃。

  如果日子只有這麼多了,一個人還有什麼機會不篤定?又有什麼資格不勇敢?

  我低頭,看著指fèng,是時光流走的聲音。

  日子只有這麼多了。

  突然,樓下有人說話的時候,我慌忙起身,張望,跑下樓梯。

  他來了。

  他進門,不見寧信,有些奇怪,問阿紅,你們家小姐呢?

  阿紅看看他,又抬頭,看看停步在扶梯上的我,說,小姐她……出門了。

  程天佑點點頭,說,你去吧。

  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倆的時候,他看著我,很久。

  我低頭,笑了笑,些許的尷尬,說,他們都反對是嗎?

  似乎是知曉了的結局。

  我的聲音突然顫抖,我說,其實,沒關係。其實,能陪著你,就這樣,已經很好。我說那句話,不是真的一定要你娶……

  我突然停住。說的多,錯的也多。

  他看著我,眼眸很深,似有很多疑問,卻什麼都不問,他笑了笑,說,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

  他看著我,從口袋裡掏出一枚戒指,緩緩地俯身,在我面前,單膝跪地,無比鄭重的模樣,如同中世紀的騎士。他說,親愛的姜生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愣了,看著他,眼睛裡突然閃起了淚花,突然間,多麼不敢看,恍然間,那熟悉的烏黑如漆的發,那此曾相識的燦爛如星辰的眼。

  我含著淚,用力地點點頭,他堅定地拉過我的手,將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輕輕親吻了戒指,起身,將我緊緊擁進懷裡。

  我突然哭出了聲音。

  絲絨盒落在地上那一刻,寧信走了進來,失魂落魄的模樣,似乎是經歷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當她的眸子落在相擁在一起的我們身上,落在地上的絲絨盒上,又落在我左手無名指上那晶亮的戒指時,怔在了門口。

  程天佑轉身,說,回來了?

  她看著他,縱使八面玲瓏,卻在此刻,怎麼也回不了神。

  她幾乎是尷尬地試探著,說,她……她不是……不是已經和……不!我無意冒犯,只是……只是……

  她口乾舌燥,艱難地組織著語言,卻依然不成句子。

  程天佑看著她,將我護在身後,說,這是我的事我會處理。你需要做的,或許只是說句恭喜。

  寧信愣了愣,望著他,卻無力反駁。

  是啊,此時此刻,那一些,如何處理,都是他的事情,她作為一個大度而善良的前任,所能說的或許真的只是一句恭喜。

  她有些倉皇,強笑,說,對不起。

  然後,她更努力地沖我笑笑,說,恭喜。

  我看著她努力瞪大眼睛不讓自己眼淚落下的表情,突然覺得,愛情,有多溫柔,就有多殘忍。

  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程天佑看著她,客氣至極,說,謝謝。

  那一夜,程天佑看著我入睡。

  我問他,在想什麼?

  他說,想該給你一個怎樣的婚禮。

  我說,那些都不重要。

  他的手拂過我的發,說,很重要。

  突然,我發現,他臉頰上微有擦傷,衣服某些地方,沾了塵土,胳膊肘和膝蓋處,甚至有擦破的痕跡,連攤開的掌心也有微傷。

  我驚起,說,這是……

  他阻止了我起床,淡淡的不在意的模樣,說,沒事。

  他該不會是逃出來的吧?

  我自責自己的後知後覺,不再說話,只是將臉更靠近他的溫熱的手掌,我知道,這一刻的他,面臨來自程家的壓力有多大,其實……唉……

  就這樣,過了很久。

  他守在床邊。

  我看著他。

  他笑笑,說,你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你想留我過夜的。

  我臉一紅,說,才沒。

  他說,那就乖乖睡。然後,他蠻嚴肅地,跟老學究似的總結道,訂了婚的人,婚禮之前不能同床,會不吉利的。

  同床……好吧……我將臉往被子裡埋了埋,好詭異……午夜時分,一個男人謙謙君子般跟你聊不能同床……雖然聊的是“不能”……卻還是詭異。

  ……

  心跳無序的午夜,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睡著。

  我進入夢鄉之後,他才離開。

  他深深的一聲嘆息,落入我的夢裡。

  220當你決意不再顛沛流浪,我便奉我姓氏將你此生收藏。

  他深深地嘆息一聲,離開,將臥室的門關上。

  走下樓去,不見寧信,他對阿紅說,我走了,你轉告寧小姐。

  阿紅看了看門口,張了張嘴,最終,點點頭,說,是。程先生。

  他走出門,後院裡,寧信站在夜色里,捲曲的長髮,如同起伏的感情線,她沒回頭,說,你怎麼不更殘忍一些!今晚留在我的房子裡洞房!

  他愣了愣,說,我走了。

  她仿佛沒聽到,背對著他自顧自地喃喃著說,我讓阿紅稱呼她程太太,我以為她是涼生的太太。可今天,程先生,你卻用一枚戒指告訴我,她是你的程太太。

  她深深地閉上眼睛,鼻息間,全是酒氣。

  是啊,若無酒氣,怎麼會有勇氣,來說這番話。

  他看著她,說,外面暑氣重,回屋吧。

  說著,他按了車鑰匙,走向車去。

  她突然走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將一堆報紙扔到他的眼前,路燈下,報紙上是涼生和沈小姐同游北海道的消息。

  她說,你看看這些報紙!誰都知道!她不過是在同他賭氣!怎麼就值得你把一輩子都承諾啊!她會把你推向萬劫不復的!程天佑!你告訴我!告訴我啊!會做這種愚蠢透頂的事的!不是你!

  程天佑冷靜地看著他,說,她心裡哪怕對我有半分歡喜,便值得我將一生承諾,哪怕萬劫不復。

  經歷這麼多風雨坎坷,他比任何時候都篤信,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有足夠的能力,hold住她此生悲喜。如果愛她如他都不能給與的一切,誰還能給與?他已經錯過了八年,不想再錯過更多好時光。

  當你決意不再顛沛流浪,我便奉我姓氏將你此生收藏。

  寧信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美麗的眸子如同蒙上一層霧,不再遮掩聲音里的悲涼,她問,即使她仍愛他,你都不介意嗎?!

  他看著她,語氣淡淡,說,年輕時,我會很在意,我愛的那個女人她心底愛誰,是不是藏著誰。現在,我覺得,沒那麼重要。

  經歷了太多,他突然發現,沒有任何事情比“在一起”更重要。只有在一起,你才有能力,為一個人遮風擋雨。只有在一起,你才能有能力,與她同悲同喜。只有在一起,你才有能力,保護她不被傷害。其餘的,不過是少年情愛里的過分放大的痴纏糾結,沒那麼重要。

  說著,他坐進了車裡。

  寧信發瘋一樣站在他的車前,她說,程天佑!你這麼做,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的!

  程天佑抬眼,望著她,說,我不介意與全天下為敵!

  寧信說,你瘋了!

  他點頭,說,是的,我瘋了。

  寧信說,你會後悔的!

  他唇角扯起一絲冷笑,說,我早已後悔!

  他後悔他瘋得有些晚!

  他後悔他像一個小男孩那樣去計較她愛誰多一些!

  他後悔沒有早一些如此獨斷霸道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讓她猶疑,任由她選擇,以至於讓她顛沛流離嘗盡這些悲苦!

  他的車子行駛離開,她獨自頹然坐在了糙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清醒過來,她有些慌亂地整理自己亂掉的頭髮和儀容,不!這不是自己!自己怎麼會如此地失控!

  她努力地笑,我是寧信!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先被他愛過的女人!我也會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被他愛著的女人!

  是的!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我是寧信!我是他最愛的女人!我是程太太!

  他會向我求婚的,一枚擱在絲絨盒裡的戒指,和單膝跪地,問我一句,寧小姐,你願不願意嫁我為妻?

  是的!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當她掙扎著起身,向屋子裡走去的時候,突然有人踏著夜色走來,來人說,寧小姐,許久不見。

  寧信回頭,卻見錢伯,常山跟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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