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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冬朵一生氣就撥打了110,把中年婦女被欺負的事情說了一通,要人民警察叔叔們趕緊過來幫忙調解一下。

  電話里的警察姐姐似乎不是很可愛,她說,打人了嗎?受傷了嗎?流血了嗎?

  胡冬朵搖搖頭,說,沒有打人,但是很欺負人。

  警察姐姐說,沒有打人……那你就跟那位中年婦女說一下,他要十塊的話,就給他十塊,然後要那個小伙子開個票,讓這位中年婦女去物價局,那裡會給她公道的。說完就要掛電話。

  胡冬朵說,喂!喂!別掛!一定要打人流血才行嗎?

  警察姐姐說,警力有限。

  報亭的小伙子大概是知道了警察的說辭,得意洋洋地看著胡冬朵。周圍圍過來很多人,議論紛紛的,但是沒人肯站出來,替這個可憐的母親說一句話。

  胡冬朵瞥了瞥那個囂張的報亭老闆,對著話筒說,你先別掛!好!既然一定要打人警察才能出動,那麼你聽好了……

  說完,她從包里掏出那瓶礦泉水,沖那個對中年婦女罵罵咧咧、幾乎要動手搶錢的小伙子的腦袋上砸去——

  啊——

  一聲慘叫響徹城市的上空,那個毫無防備的小伙子被礦泉水瓶砸中了腦袋,雙手緊緊捂著頭,慘叫了一聲。周圍的人都被胡冬朵的彪悍行為給嚇呆了。

  ……

  那一天,胡冬朵為了一個陌生的婦女,和那個小伙子展開了“殊死搏鬥”。可直到最後,110也沒有出動。最後,還是我那強盜氣質的同桌魯護鏢同學,他老人家出馬,率領著H大的一幫彪悍的籃球隊員,營救了胡冬朵,將事情給平息了。

  事後,那個中年婦女千恩萬謝,擦了擦臉,拖著自己的行李慢吞吞地走了。她走之前,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大抵是要向我們詢問,是否見過這麼一個男孩。這是她的兒子,走失了十三年。可是她還未開口,只聽報亭里傳來那個蔥小伙的聲音,他說,死遠點!別擋著老子做生意!

  那個中年婦女只好驚慌失措地將相片放回口袋裡,沖我們感激而歉意地笑笑,拖著行李就走了。

  城市的街道上,她的腳步沉重而緩慢,卻不曾停下。

  我看著那個離去的中年婦女,心有些酸。

  十三年。

  四千七百四十五個日日夜夜。十一萬三千八百八十個小時。六百八十三萬二千八百分鐘。四億零九百九十六萬八千秒……對於一個找尋兒子的母親,秒秒都是煎熬。

  她需要如何強大的內心堅信自己的兒子還活在這個人世間?又需要多麼強大的內心來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在失望與希望的反覆煎熬之中,她一路乞討,一路找尋。在一座一座永遠不屬於自己的城市,留下沉重的步伐單薄的身影。

  在某一座城市裡,有你要找尋的人嗎?

  今夜的城市裡,我們所有人,想要找的是兩天前離家出走的少女小瓷。

  我和海南島、胡巴三個人在校門口找到胡冬朵和夏桐時,康天橋也在一旁,長發扎在腦後。他似乎已經成了胡冬朵的影子了。

  海南島看了看手錶,北京時間二十點零八分。

  胡冬朵說,小瓷真的會在午夜兩點自殺嗎?

  我很認真地點點頭,說,從來沒有她只說不做的事情。所以,我們必須在午夜兩點之前找到她。

  康天橋走過來,說,這小女孩,性格怎麼比你還剛烈啊,胡冬朵。

  胡冬朵沒理他,問海南島,你報警了嗎?給電台打電話了嗎?

  海南島說,我已經報警了。電台還沒有。

  胡冬朵說,怎麼樣?

  海南島嘆氣,他們說讓我到派出所去備案。備案,備案,等拉著小瓷的屍體來備案吧。

  夏桐看著海南島焦灼的樣子,走上來,安慰他,說,你別著急,他們也只是不能分辨事情的真假,你知道這麼多人,他們不可能給每個公民提供貼身服務。海南島,別擔心,有我們呢。

  胡冬朵點點頭,說,對,海南島,有我們呢。我們搜城好了!

  搜城!大家紛紛應聲,彼此的手握在一起,安慰著海南島。

  康天橋在一旁笑了笑,不以為然的樣子,他說,搜城?就你們?你們有車嗎?有很多人嗎?有這個城市強大的關係網嗎?不到六個小時,你們就能找到?

  他的話讓我們本來熱血沸騰的心,突然涼了下來。

  胡冬朵望著康天橋,說,那怎麼辦?難道等到兩點去給小瓷收屍啊?不管了,找人總比找屍體好!

  夏桐看了看康天橋,眼睛忽閃著,說,你是不是有辦法啊?

  康天橋看了看夏桐,又看了看海南島,最後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說,好了,我幫你們找兩個人,他們應該能幫上忙。周瑞,還記得吧?他爸爸是公安廳頭子;另外就是江寒,他會幫上忙的。

  說完,他就撥打周瑞的電話,結果語音提示,關機。

  康天橋皺了皺眉頭,說,這小子,又賭大發了,手機都不開機。說完,連忙給江寒打電話,電話接通那一瞬間,我們所有人的心都落地了。

  康天橋對江寒迅速地說了整件事情。不知道江寒說了什麼,康天橋看了看我,說,嗯,她當然也在了。然後,康天橋笑了笑,把手機遞給我,搖搖頭,說,我請不動他,你或許能行。

  我接過電話,聲音里充滿了焦急,我說,江寒,你能過來嗎?

  江寒的聲音很低,他說,我以為你來跟我要你的物品呢?找我過去幹什麼?你這算是跟我提出約會嗎?說完,他笑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自尊卑微到了塵埃里,我說,康天橋,他剛才跟你說過的。

  江寒笑,說,噢?我好像沒怎麼聽,你重新說一遍吧。

  我咽了咽唾沫,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裡罵了一千遍死變態,如果不是關係到人命,如果不是看在海南島的面子上,我絕對絕對不會對這個自戀狂說軟話!可是,我終於還是說了,我說,我朋友的妹妹離家出走了,三天過去了,一直沒有消息。如果午夜兩點找不到她的話,她就會自殺的……

  江寒說,哦?自殺也挑時辰啊。恐怖分子就缺少這種人才,她好端端的這什麼自殺,去當人肉炸彈也好啊。

  我不能生氣,我不能惱,否則我們這幾個人就是轉遍了整個城市也可能一無所獲,我就耐著心跟他講,我說,我們要找到她,必須找到她……所以……

  江寒就笑,說,你們要找到她,必須找到她……所以呢?所以什麼呢?

  我深深呼了一口氣,說,所以……我們需要你幫助,我知道,我們不熟,我的請求太唐突了,可是關係到我朋友妹妹的生命……

  江寒笑,很開心地笑,他說,你是在求我嗎?艾天涯,你是在求我嗎?

  我咬了咬嘴唇,說,是的,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

  江寒笑,意味深長,哦,希望我幫助?希望是什麼意思?我不理解。

  我的聲音低到了嗓子裡,我說,我求你能幫幫我們……

  江寒說,啊,聲音那么小,你屬蚊子嗎?

  我看了看在一邊著急得快要跳海的海南島,懷著最大的痛恨,大著聲音對江寒說,我求你能幫幫我們。

  江寒故作吃驚的口氣,他說,你不是下午時,還說永遠不會求我嗎?怎麼不到幾個小時,你就變卦了?你這麼想變成豬啊?呵呵,不過艾天涯,難得聽你說軟話啊,我可真是受用!哈哈。

  胡冬朵在一邊問我,天涯,天涯,怎麼樣了?他答應了嗎?

  我看了看胡冬朵和大家著急的樣子,忍了忍,對江寒笑,有種我自己都噁心的諂媚的味道。那一刻,我發現城市真的好大,而我又是如此渺小,我說,我就是豬,你幫幫我們吧。求求你。

  江寒停止了笑,說,啊,求求我?地球不是不圍繞著我轉嗎?我不是什麼世界中心,我有什麼辦法,這麼大的城市,我怎麼可能幫你找到一個比沙粒還小的人呢!呵呵,艾天涯,你可真天真啊。說完,他就將電話掛斷了。

  我的心當下充斥滿了羞辱和憤恨。

  海南島看著我難受的表情,明白我被拒絕了。

  他很艱難地笑笑,安慰我,說,天涯,走!就是咱們三個!你、我、胡巴,我們也要去找小瓷!葉靈的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們的!在這種每個人都疲於奔命的城市裡,沒有誰是誰的神明。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成為這個城市裡的老大,不再求人!

  胡巴點點頭,說,那還等什麼,咱們走吧!

  我們熱血的青春,衝動的青春,永遠不肯認輸的青春。如果有那麼一天,離開了這段青春的時光,已生白髮的我們,奔波於生計的我們,是否還敢說這麼一句話——

  總有一天,我們會成為這個城市裡的老大!

  29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我們正要出動,康天橋的手機響了起來,那一刻,距離江寒剛才冷冰冰地拒絕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

  電話是江寒打來的,他讓康天橋把電話給我。電話里的他聲音很沉靜,他說,剛才,很難過吧?他說,我幫你!

  把人打個半死,然後給人吃一顆甜棗。

  呵。

  江寒。

  可是,為什麼,那一刻,我也感覺到了一種溫暖,一種被庇佑了的溫暖?霎那之間,所有的憤恨和羞恥,就在他的一句話里變得煙消雲散,只覺得委屈了,想抱著肩膀哭。

  我們五個人全部擠進了康天橋的車,風馳電掣地駛向江寒的住所。

  胡巴看著康天橋,說,真是帥呆了,我什麼時候也能有一輛自己的車?

  康天橋笑笑,說,這有什麼? 哎,我的駕車技術好吧?速度快吧?我當年還贏過江寒呢!江寒可是飆車之王啊,在跑道上絕對就是一禽獸!

  康天橋按照江寒的意思,將車子駛進了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江寒正在遠處給人打電話,見康天橋和我們走過來,他合上手機,眼睛瞄了瞄我,沒說話。

  胡冬朵給海南島介紹道,這就是江寒。然後對江寒說,這是海南島,天涯的老大,小瓷的哥哥。

  海南島看著江寒,目光渙散,只是簡單說了聲,麻煩你了。

  江寒仔細地端量了一下海南島,眼睛又瞟了瞟他身邊的胡巴,最後很滿意地轉向我,輕輕一笑,說,也得有人有這個能耐能打動我啊。

  胡冬朵一聽,就特興奮地拍拍我的肩膀,說,真有你的!

  江寒並沒有看我,排兵布陣好像很忙的樣子,他跟康天橋說,我給周瑞這傢伙打電話,他關機了,估計又去賭錢了,這個沒出息的!然後,他拿出幾把鑰匙,說,你們這裡面誰會開車,會開車的每人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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