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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蛋糕的材料。”他說。

  常曉春彎腰笑起來。

  水果籃的水果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兩打雞蛋。五盒光明牛奶。還有一大包麵粉。一罐蜂蜜。逐層排列。壘得整整齊齊。果籃外面扎著大紅色蝴蝶結。像個寶貝似的供著。冰箱裡的燈光一照。金光燦燦。

  “這麼喜歡我給你做蛋糕啊。”常曉春半調戲地對他眨眼睛。

  時光把洗好的杯子放到一邊。擦了擦手。以迅雷之勢把常曉春按在冰箱上說:“非常喜歡。”

  雖然親過幾次。常曉春還是會心跳加速。

  剛貼上時光的嘴唇。吳慡的聲音在客廳響起:“快來。放第二張了。”時光不理。親了個夠。然後若無其事地端著滿托盤的零食走出去。留下常曉春站在廚房的窗口吹風。等著臉上退燒。

  第二部看的電影是《剪刀手愛德華》。當約翰尼德普天真蒼白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張佳來捂住嘴。她想到秋添。眼淚無意識的滾落。

  賀小冬抱著她安慰。常曉春和吳慡圍到她身邊。說著諸如“一切都會過去的”這樣的話。

  傷口只能等時間來癒合。

  在張佳來的堅持下。他們安靜且專注地看完了那部童話般的電影。

  常曉春傷感地說:“如果我是金。我會陪愛德華回到城堡。哪怕愛德華是個機器人。哪怕他有一雙鋒利的剪刀手。”

  時光撐著下巴微笑。劉海兒遮去了他的眉眼。以後再想起這個畫面時。常曉春只記得他嘴角彎起的弧度很眼熟。很像電影裡邪惡的反派在欲望滿足時的得逞的微笑。

  電影最後的畫面。愛德華孤身一人回到了他的城堡。

  愛德華說:“再見。”

  金說:“我愛你。”

  張佳來又哭了一場。在心中與他的青梅道別。

  道別。人們總是很難與過去輕易地道別。

  是吧,時光,那時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早已被捲入了命運的旋渦之中。

  五。漩渦

  秋添死去的第三個月。校長為高三某個身患癌症無錢治病的學長辦了募捐儀式。常曉春把身上的錢都掏了出去。午飯是時光請的,

  然後那一天就過去了。細微的波瀾被無數的習題淹沒。

  暑假的到來意味著。離他們自由的日子只剩一年。

  在音像店打工的常曉春想。以後到了大學是不是可以過一個正常的暑假呢。在家睡到日上三竿。跟朋友到附近的城市轉轉。

  她打工的音像店叫“太陽音像”。門口廣告牌上掛著一個根雕的太陽。太陽的光芒向四處爬散。非常詭異。

  店裡的裝修很簡約。老闆是曾經在她初中學校旁邊開過文具店的大叔。他們對彼此都有印象。她說明來意後立刻被錄用了。

  她用店裡的公用電話。把在時光家所在的這條街上打工的消息作為驚喜告訴他。時光穿著拖鞋從樓上飛奔下來。啪的一聲推開拉門。店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常曉春圍著黑色的圍裙。舉著一打沾滿灰塵的影碟。對他微笑。

  隨後的一個多月里。時光幾乎每天往音像店跑。常曉春不堪騷擾。委婉的表達了不希望他打擾自己工作的意思。

  隔天。他還是來了。手上拎了幾瓶啤酒。沒理常曉春。和老闆打過招呼後坐在櫃檯後面跟他一起看蝶。兩個人可以說素不相識。年齡差了十幾歲的人在看電影的品味上驚人一致。連續看了十多天。某一天時光沒來。老闆望著窗外不停的念叨。比常曉春這個正牌的女朋友還要掛心。

  老闆是羅大佑的歌迷。時光來店裡次數多了。終於知道他每晚在陽台上聽到的滄桑情歌是從何而來。源於對音樂和電影的相同熱愛。他和老闆成功地混到了一處。

  店很大。四五十平方米。被四排木架子隔開。店裡的碟超多無比。架子上堆得慢慢的。地上還放著小籃子裝一些不常有人買的影碟。

  為了客人翻找方便。常曉春在架子上貼了標籤。再按類型和國家把碟片分格放好。她在木架子之間來回走動。常常透過影碟與架子之間的fèng隙看櫃檯後的時光。她發現很多次。他的目光也在搜尋著她。

  暑假接近尾聲。常曉春整理好了全部的影碟。沒有顧客時便坐在店門口聽音箱裡的羅大佑唱歌。她不愛跟他們一起看碟。她已知的世界上有三種東西能讓她瞬間血壓急升:酒、咖啡、時光。櫃檯後面占了兩樣。

  下著雨的傍晚。她去了趟廁所。回來時。老闆一個人對著上了字幕的片尾哭得酒糟鼻一抽一抽的。常曉春瞥了一眼DVD封套。《美麗人生》。講二戰時期一位猶太父親為了兒子犧牲生命的故事。

  她在店門口的雨棚下尋找時光。他蹲在地上。手指間夾著一支煙。神情淡漠的看著街上雨中匆匆經過的行人。她想拿個相機把他拍下來。做成90年代初國產片的海報。

  “你抽菸?”她靠過去。在他身旁的拉門邊站著。

  “嗯。”他把煙送到唇邊叼著說。“偶爾。”

  “煙是什麼味道?”她問。

  他吐出一口煙。說:“你不准抽。”

  她笑嘻嘻地伸手一把奪過他唇邊的煙。迎著他半是不悅。半是警告的目光。俯下身。慢慢湊過去。湊過去。她終於知道煙是什麼味道。

  一輛轎車從他們身邊緩緩駛過。擋住了對面街上許多曖昧的目光。

  她離開他唇瓣的時候。他卻沒有在看她。

  音箱裡的羅大佑忽而換上憂愁的調子。巨大的黑色陰影踏著歌聲靠近。常曉春順著時光的視線轉頭。收住笑容。

  穿黑色西服的女人撐著傘停在他們面前。她的表情嚴肅。妝容一絲不苟。塗著紫色的口紅。這中毒一般的顏色塗在她寡淡的臉上襯托出意外的優雅。

  “你們剛剛在做什麼?”郭玉家長式的詢問。

  事出突然。常曉春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時光慢悠悠站起來。往前挪了一步擋在她身前。說話的腔調像個小流氓:“接吻啊。你不是都從車裡看到了嗎。”

  “時光。你別犯渾。”郭玉說。

  “我犯什麼渾了。殺人還是放火了?”

  “你後面那丫頭。你知道她是誰?”

  “常曉春啊。我女朋友我還能不知道?”

  “她姓常!”

  聽到郭玉尖叫出“常”這個字。常曉春頭皮發麻。她最不願意面對的事。來了。她為這件事想過無數個場景。甚至還有郭玉溫柔的笑著說:“沒事兒。孩子。我都明白。”可現實是她被淋了一身雨。時光和郭玉為了不讓人免費看戲。決定回家再好好兒爭論一番。

  時光跟郭玉走了以後。常曉春在店裡坐立不安。此刻說不定在談判。她說不定明天就能知道談判結果。

  “這事我年輕時候也遇到過。”老闆難得從櫃檯後面出來。說。“看到你們真有感觸啊。”

  老闆不知道是不是電影看多了。看別人真實發生的事也像是虛構的。一點兒都補為他們著急。

  常曉春問:“你媽也不同意你跟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

  “是她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老闆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老闆縮回櫃檯。一會兒。電視機里傳來迪斯尼片頭的獅子吼聲。

  常曉春抱著膝蓋坐在門邊。雨棚上掛下一道道水珠。每一滴都映著時光的暈。如夢幻泡影。

  她喃喃的說:“老闆,對不起。明天不能來你這人上班了。”

  接到時光電話是三天以後,他只說了一句:“明天我去你家找你。”

  門鈴就在這時候響了。

  郭玉一身黑衣將近一米七的個子站在藍田面前。十足的皇后和白雪公主。繼母和灰姑娘。紅太狼和美羊羊……

  兩個同是被丈夫拋棄的女人。十年之後。郭玉以勝利者的姿態將曾經傷害過她的城市踩在腳下。而藍田。毫無進步。一如既往。

  能讓藍田扳回一局的武器。袁鈺生。出去和朋友打牌。還沒回來。

  常曉春半掩著房門,準備一有不對就衝出去。

  擺著端正優雅的姿勢坐在常曉春家的沙發上。郭玉對藍田直呼其名說:“藍田,教教你女兒。好的不學學人家早戀。我培養兒子不容易。”

  “我女兒怎麼了?”藍田穿著睡衣。蹺著腿。

  “你不知道?”藍田端起杯子。輕輕吹上面的茶葉。又輕輕放下。接著說。“她跟我們家時光早戀。早戀就算了。學校那麼多男孩子。為什麼偏偏來惹時光?”

  “你怎麼不說是你兒子勾引我女兒!”藍田沒郭玉那麼好的涵養。拍桌子站起來。“我們家的孩子我最清楚。她又聽話又懂事。如果不是你兒子教唆的。她會早戀?我看真正沒人管教的是你兒子吧!”

  郭玉沒料到藍田態度這麼強硬,她忍了忍,雙手交叉在胸前。微笑著說:“你是什麼樣。她姑姑是什麼樣。我都看到了。你們一家子培養出的孩子。能好到哪去?”

  “你又是什麼東西!”藍田直著脖子吼。“你姥爺開煤氣自殺。你媽抱著你跳河。她死了。你沒死。命這麼硬難怪沒幾年你爸也被你剋死。我就不信了。就你們家這糟行。你兒子能正常到哪去!”

  常曉春在門後面暗暗吃驚。難怪她跟時光聊外公外婆的時候。時光從不肯多說。

  家庭的不幸是郭玉最深刻的疼。她像本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抓住藍田的衣領抬手扇她耳光。

  常曉春從門後沖了出去。不等她組織。藍田已經把郭玉推出去。

  郭玉倒在沙發上,圓睜著眼睛露出神經質的眼白。她爬起來掐住藍田脖子要和她拼命。藍田也不示弱。用力抓住郭玉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

  常曉春無論如何也拉不開她們倆個。正在著急的時候。袁鈺生推門進來。看到屋子裡的情況吃了驚。在常曉春的召喚下跑過去幫忙分開了撕扯中的兩個女人。

  一個丈夫顯示他力量的時候到了。袁鈺生顯然意識到這一點。分開兩人之後。他抓住郭玉再度襲來的收扭到一邊。郭玉吃痛的倒在地上。

  此情此景郭玉悲哀的發現。無論她多有錢。在這一刻。她是徹底輸給了藍田。

  她爬起來指著他們。顫抖著嘴唇說:“你們給我等著……”

  郭玉走後,常曉春知道她今天躲不過去了。

  距離上次被打過去將半年時間,常曉春一下子難以適應,人也遲鈍了不少,躲來躲去,被桌子椅子絆倒了好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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