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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又怎樣呢,這些跟他都沒關係。他不在乎。

  開學第二周的周一,是全校最忙的日子。各班的月評開始,學生會將在其中發揮他最大的價值——查衛生。

  新學期第一次衛生檢查,關係到各班的臉面,特別是對於新生班級,班主任極其重視,從第二節課就開始安排打掃。

  常曉春和張佳來的任務是不停地倒垃圾、提水桶、洗拖把。張佳來空有力氣,幹活總不得要領。大部分的技術活都是常曉春在干。常曉春去廁所倒水,張佳來在旁邊幫扶著。

  好不容易做完,兩人同一個姿勢趴在桌子上休息。張佳來轉過頭面對常曉春,咧開嘴笑。

  常曉春知道她有話說,點點頭:“講吧。”

  “那個……我前兩天想起來,你和時光小學的時候,是不是私奔過啊。”

  常曉春被人踩著痛腳,尷尬地笑:“你知道啊。”

  張佳來說:“小學的時候有一陣大家都在議論這事。不過現在估計沒人記得了。要不是跟你處的好,我都想不起來。”

  “唉,年少輕狂啊,別提了。”常曉春豪邁地轉過頭,一臉糾結。她淡定三年的心又被攪和起來了。

  預備鈴打響。

  最後一節自習課,班主任去開會。班長劉萌萌維持秩序,她命令全班除了低頭看書別的什麼都不許做,因為學生會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檢查到這裡。

  常曉春翻開書,腦子裡想著張佳來的話,一點都看不進去。

  自習上到一半,學生會的人推門進來。時光走在前面,他個子高,走路從容不迫,跟在他身旁的人都成了他的隨從。

  現在裝的還真挺像那麼回事,喝醉酒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常曉春悶悶地想著,把頭埋進書里。

  安靜的教室里,六盞日光燈嗡嗡地吼。

  她並不情願做這樣的比喻,可是當她抬起頭看到滿屋子大氣不敢喘的同學,以及在他們身邊來回逡巡的部長們時,立刻想到的是羊群之中混進了幾頭狼的畫面。而她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扮演旁觀的貓頭鷹。

  “狼”轉了一圈,低頭做記錄,邊寫邊繞過講台,經過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最終在常曉春座位後站定。

  “後面的垃圾桶是誰負責?”

  近距離聽到他磁性的嗓音,常曉春的頭皮從耳尖處開始緊繃,感官變得極為敏感,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呼吸,聞到他的味道。她從來不知男生的味道是清新好聞的,她接觸的那些無一不是汗臭和腳氣的結合體。

  劉萌萌難得溫柔語氣:“是常曉春和張佳來。喂,你們兩個站起來。”

  常曉春下意識的抗拒。張佳來推推她,把她半拖著站起。站直之後,常曉春迅速瞄了眼垃圾桶,裡面有團廢紙。估計是有人忘記了今天有檢查,不小心扔進去的。一團廢紙不算嚴重失誤,屬於可扣可不扣的範圍。她想,她畢竟和時光有點兒交情,他應該不會扣她分吧。

  “扣兩分。”時光隨口一說,其他學生會成員立刻落筆。

  全班譁然。常曉春石化。月評的分數和班主任的工資直接掛鉤,剛開學就被一下扣兩分,班主任知道了該炸毛了。

  學生會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去,留下常曉春被全班同學的目光she成千瘡百孔。

  常曉春無奈地想,他這是在用行動表明,他跟她毫無交情。

  春樹暮雲11害班主任被扣了工資,常曉春被罰每天倒垃圾。那個長途跋涉啊。這麼說吧,高一在教學樓一樓,一樓有十個班,她在二班,垃圾站在十班後面花園裡的隱蔽角落。她倒一趟垃圾,相當於來回兩個百米衝刺。高中人多,垃圾就多,她平均上午倒一次,下午倒一次,晚上放學的時候還有一次。半個月下來,她小腿都粗了。

  半個月中,她幾乎每天都見到時光。時光在十班,要不是倒垃圾,常曉春打死都不會跟他碰到。碰到就碰到吧,她裝作沒看見。可是他的種種作為實在難以讓她視而不見。

  每天定時定點,她氣哈哈向垃圾站衝刺,而他,優哉游哉地靠在教室後門曬太陽。她來,他眼睛跟著來,她去,他眼睛跟著去,看的好開心呀。氣死她了。

  半個月過去,班主任看她表現不錯,赦免了她。把倒垃圾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賜給了一個天天不交作業的同學。

  她終於從時光那種氣死人的目光中解脫了。然而,她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每當她的心在枯燥無聊的課上變為一灘死水,只要一想到時光,便會抖動,漣漪陣陣,開滿荷花,還有青蛙在上面跳舞。為了不讓蛙聲影響到她聽課,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平靜……

  她這是怎麼了……

  煩惱焦躁著,這個月的大日子很快降臨了。不曉得有沒有人像她這樣,來個例假跟要出征似的,早早做好萬全準備。熱水袋、紅糖、柔軟的鞋子,她把行囊抗在背上,烏龜一樣慢慢爬到學校,挺到放學,再慢慢爬回來。幾年以來她都是這麼過的。

  高飛知道她有個毛病以後,時常送她上學。連帶的,張佳來的親戚到了他也會關心一下。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她們從不把高飛當男生看。

  大限到來的前一天晚上,已經進入備戰狀態的常曉春接到高飛的電話。他上來便問:“來了?”

  “第一天。”常曉春摸摸小肚子。

  “明天我送你上學。”

  “你來得及嗎?”

  “來得及。明天起早,咱們五點半出發。你九點半放晚自習?”

  “是的。”

  “我九點二十。到時等你。”

  “好。感激涕零啊,奴家願以身相……”啪。“許……”

  她還沒許完呢。高飛經常都是這麼忙,打工什麼的比她還要凶。他們經常一起自嘲,說自己是小姐公子身,丫鬟傭人命。

  剛放下電話沒多久,高飛又打來了,抱歉地說他忽然有急事,這兩天都不能來接她。常曉春說她能搞定,讓他去忙自己的。她明白,不是真有急事,高飛不會慡約。但到底是什麼急事,高飛不說,她也問不出來。高飛總是胸有成竹,很少吐露困難。

  第二天,常曉春帶著紅帽子,圍著紅圍巾,背好書包,呈烏龜狀,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學校。

  走到最後一個路口,她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餘光瞥見身旁多了個揮不去的白影。她張開眯著的眼睛看向身旁,只見時光騎著自行車,騎得很慢,一身白襯衫在陽光下極為耀眼。

  時光正用驚奇的目光打量她,好像在路邊看到一隻背書包的企鵝。

  剛進入十月份,她這打扮是有點誇張。

  常曉春翻個白眼小聲嘀咕:“看什麼看,沒看過痛經的人也要上學啊。”

  討厭她就無視她好了,幹嘛跟著她。害她走路都不安穩。

  時光似乎看夠了,用力踩踏板騎上了前。

  常曉春放鬆神經,有點兒失落。

  慢吞吞走到校門口,學校大門卻已經關上。她直起腰悲愴地想她已經全力走最快,到頭來還是不敵值日生的心狠手辣。

  還算好,有人陪她。

  緊閉的鐵門前,時光和常曉春對視一眼。時光說:“跟我來。”

  他推著車,她走著,他們繞過前面的教學樓,來到體育場後面。

  她笑他:“學生會的人也遲到啊。”

  他說:“我退出了。”

  “為什麼。”

  “沒意思。”

  “……”

  這人真是隨心所欲。

  體育場邊上有幢小樓,聽說是給食堂職工住的地方。小樓有個院子,院牆圍著,爬滿了爬山虎。

  常曉春望著高聳入雲的牆頭,無力地問:“你不是打算從這兒翻過吧?”

  時光停了車,拍拍后座對常曉春說:“我扶著,你踩著,自己爬上去。”

  常曉春掙扎了一下,如果直接從大門進,班主任的月評分扣定了,那她半個月的垃圾也倒定了。權衡之後,她說:“你扶穩點兒啊。”

  時光把車扶正。常曉春扶著牆,先踩到後槓上,再踩到坐墊上,手撐著牆,吃力地抬起腳勾了好幾次,終於成功地趴在牆頭。她氣喘吁吁地問:“沒人幫你扶車,你怎麼上來?”

  時光對她的關心毫不領情,他把車推進矮樹叢里放好,拍著身上的灰走遠。

  “哎?你去哪兒?”常曉春騎在牆上著急。

  時光走了十米開外,轉過身,做出預備跑步的姿勢,一個後蹬,風一樣衝出,在即將觸牆的一刻,他飛身跳躍,雙手抓著牆頭用力一撐,抬腿勾住,順勢一翻。在常曉春驚愣的同時,時光已安全落地。

  常曉春呆呆坐在牆頭上,看時光耐心地拍乾淨身上的灰,轉過頭,伸出手,說:“下來吧。”

  “哦……”她不好意思地抓住他的手,在他的幫助下跳下來。

  剛落地,她忽覺肚子疼,一定是剛才激烈運動了。疼得不行,她捂著肚子跪在地上。

  時光看到她的異樣,低頭打量她,半是驚訝半是戲謔地說:“你流產啊。”

  常曉春沒聽清時光的話,除了疼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呻吟著說:“都是你害的……”

  “我?”時光哭笑不得。

  常曉春混亂的腦子裡,只有疼痛和雨聲。那天她從車站回來的半路,下了很大的雨。她的初cháo在雨中來了,受了涼,從此落下痛經的病根。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知道,經期真的痛起來的時候,人要死過去,連呼吸都困難。

  “常曉春,餵……”時光扶起常曉春,看她臉色發白,直冒冷汗,他二話不說抱起她往醫務室沖。

  醫務室的門被狠狠踹開,嚇得正在看娛樂版新聞的校醫,一口茶噴在劉德華的臉上。

  “怎麼回事啊?”校醫對冒然闖進來的學生沒好氣。

  “不知道。”時光把常曉春放在病床上,微微喘著氣。

  校醫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仔細看了看面前清清慡慡的男孩,不悅的神色轉為親和,她溫柔地坐在常曉春身邊,同是女人,她一看常曉春的樣子就明白了,笑著問:“來月經了吧。”

  常曉春慘白的臉想紅也沒有辦法紅,她避開時光的目光,默默點頭。

  “沒事。”這句話是看著時光說的,女校醫優雅地走到藥櫃邊拿了瓶止痛藥,“吃兩片益母糙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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