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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了麼?”他嗓子發乾,說出來的話都是喑啞粗嘎的,他知道這是在沒話找話,就連對自己懊惱也已經漸漸習慣。他又何須問出口?她的氣色明顯已經好了很多,老祖宗為她調理的很精心,月子坐完她就不似原來那麼過於瘦削,尖尖的瓜子臉有了些肉更好看了,皮膚瑩然有光澤,似乎更加細膩,嫩白的肌膚襯得頭髮和睫毛更加烏黑。

  她聽見他說話,長長睫毛輕微一振,如水面倒映星光般的眸子飛快掠了他一眼,又落回懷中嬰孩身上。他的心卻被這無意識的短暫注視掀起洶湧浪濤,他有些氣惱地發現,就因為她這麼輕飄飄的一眼,怦然心動!

  身子由不得他,靠近她在床沿坐下,再也無法從她身上挪開眼光。

  “好……好多了。”她輕拍著允恪,沒有看他。

  他的心竟因為她輕聲回應而驟然雀躍,突然明白那些寧可罪負天下,寧可丟棄功名利祿,甚至身家性命也要博紅顏一笑的男人為什麼那麼捨得。他一向對那樣的行為不齒,男人頂立天地之間也不是為個女人而活。但此刻,就因為她這淡然一語,他的喜悅超過加官進爵!

  他顧不得下人們還在看著,伸開雙臂摟她入懷。

  經歷了險些失去她的絕望,此刻的欣喜和慶幸讓他覺得他可以不管過去,甚至不管原因,不管她懷中這個孩子……只要她還能在他觸手可及的這灣天地中鮮活的存在,他怎麼都可以。

  允恪被他突然的襲近擠到,不高興地尖聲嚎哭。

  “抱走,抱下去!”他也正覺得允恪礙事,不耐煩地揮手打發了他。

  月墨紅著臉過來抱走哭泣的允恪,美璃本能地不舍抱緊……她突然一凜,似乎想到什麼,終於鬆開了手。

  靖軒的心被她驟然蒼白的臉色捅了一刀,但他拒絕思考。他再次摟緊她的時候,她並沒有掙扎。那刀……扎得更深了。

  他不去分析自己此刻急於要她的種種心緒,急切,有!一去大半年,他怎麼會不渴望她?試探,有。老祖宗來看過她,然後她就開始配合太醫的治療,似乎醒悟過來,他想知道,她準備如何對他?更多的……是痛苦,是無奈!

  因為他過於迫切的欲望,她還沒全然準備好,他已經無法自制地律動沉迷,有些疼,但她沒有再克制自己的感受,她終於也可以誠實對待自己的身體。

  她也不願去想太多,或許,她終於找到了一個連自己都確信的藉口……

  他的眼卻在狂熱的欲望中越來越深冥,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她的配合和回應!或許是他過於狂躁了,過去總是刻意忍耐的她輕而柔媚地叫出聲來,要把他蠱惑融化的嬌聲不再被壓抑,聲聲刮過他的肌骨,讓他熱血沸騰至他從未體味的頂點。不止這些……她的身體,她的一切都在配合他,都在取悅他,他就這樣完全的瘋狂了。

  終於他渾身濕遍地趴伏在她身上,極致的愉悅讓他的身體還在輕顫舒暢。

  她也劇烈喘息,意識迷亂,雙眼還是緊緊閉著。

  他慢慢地攥起拳頭,明知徒勞仍希望積蓄了力量就能驅散心底的無奈。

  其實他都懂!

  她做的一切,她的改變……並不是絕望後的重生,並不是跨越了心裡那道魔障。

  她只是為了那個孩子!

  永赫死了,他也無法成為占據她內心的那個人……

  他突然無聲而冷酷的笑了,那麼自嘲且自鄙,隨便吧,只要她心裡的男人不再是永赫就好!

  不管她是為了什麼……

  他也慶幸而滿足。

  第41章 百日

  院子裡的雪融化後,泥土因為cháo濕而顯出富有生命力的溫潤。月薔在窗邊繡著花感嘆,春節才過完多一會兒?連風都暖和了。

  美璃抱著允恪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逗他高興。春天到了,她就可以抱著允恪到外面去玩了。生在冬天,他到現在還沒去看過廣闊的藍天白雲。

  月墨和月眉笑呵呵地領著玉安姑姑進屋來,雖然從宮裡搬回王府別院,玉安姑姑還是三不五時地前來看望,帶來老祖宗的賞賜和囑咐。

  玉安姑姑快走幾步趕上來抱允恪,不停地笑著逗哄他,“小允恪要百日嘍,長得越來越好看了,多乖啊,格格,看,他還衝我笑呢。”因為是親眼看著出生,又一直照顧關切,她對允恪格外親近。

  跟著她來的宮女捧過幾個蓋著紅布的大托盤,裡面都是老祖宗賜的嬰兒用物。美璃拿起小紅褂笑著細看,精工細作的款式和大人的一模一樣,尺寸那么小,可愛得讓人放不下它。

  玉安把孩子交給嬤嬤,把紅布都掀開一一給美璃解說,小紅褂是老祖宗請高僧祈過福的,她翻開小褂的里襟,在側邊接fèng處有個細棉布fèng的小袋。“這是老祖宗親自fèng的,裡面裝得是高僧親手寫的平安符,百日的時候讓我們小允恪穿上,富貴安詳長命百歲!”

  美璃撫摸著小褂細滑的面料,眼睛酸澀,老祖宗這樣關心允恪,讓她比任何事都更感激,比老祖宗為她做的還感激。

  玉安姑姑也鼻子發酸,素瑩這兩天就快生了,慶王府忙得人仰馬翻,誰還顧得上小允恪的百日?她也四十出頭的人了,閱世已深。關於允恪身世的流言早就在親貴間傳得沸沸揚揚,靖軒王爺雖然嘴上沒說,對這個兒子的疏淡是明擺著的。

  老祖宗也為此暗暗痛心,有心替格格出來說明,一來流言不會因為老祖宗的制止而消失,當面不說,背地還不說麼?只會越描越黑,如果問心無愧,何須特意解釋?反而坐實猜測。二來,靖軒的脾氣熟悉他的人都曉得,他心裡一旦認定了,是不聽人勸的。

  “老祖宗說了,孩子小,太貴重的怕折福,這把長命鎖是內務府最巧的金匠打制的,特意從京城送過來。”

  美璃拿起放金鎖的小盒,小小的鎖片十分精巧……

  靖軒天黑了才回房,看見成排擺在條案上的賞賜,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最近素瑩的事,皇上派下的差都太繁亂了,美璃沒提,他竟然忘得一乾二淨。

  她就坐在燈邊的椅子裡,眼睛看向他的時候帶著淡淡的哀怨,“後天是允恪的百日……”她輕緩地說,“就在房裡準備了一桌酒菜,你……一定要來。”

  她是替允恪要求的!

  戰事剛歇,公務繁重,素瑩又快要生了,他顧不上允恪,她都不埋怨。就算他要為允恪大擺宴席,真心祝福允恪的人還是只有那麼幾個,這她都懂。可……無論簡薄到什麼程度,他這個當阿瑪的總該來吧!

  燭光映亮她俏美眼中倔強不肯流下的淚水,他的心抽痛不已,走過去摟起她,低聲保證:“後天我一定早些回來。美璃,等回了京城,允恪周歲,我一定為他好好慶祝,大擺宴席,把親朋好友都請來。”他說著輕聲笑了,像哄小孩般。

  只要她能高興,這些都算什麼。

  在他的懷中美璃默默無語,她突然非常非常想大聲告訴他,允恪是他的孩子!

  “允恪……”她真的開口了。

  “累了,早些睡吧,明日我還要早起。”他打斷了她的話,叫下人進來伺候梳洗。他沒再去看她的表情,不用看,除了失望就是埋怨。他是想就算為了她高興而善待允恪,但她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個孩子,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那個孩子,他就無法自抑的煩躁。

  其實她的心思他都懂,她從不過於明確地要求他做什麼,是希望他主動對允恪好,主動做好父親的責任。

  她看允恪時的眼神,她抱著允恪時的微笑……讓他嫉妒至深。說起來可笑,但他真的嫉妒!別說那是永赫的孩子,就算是他親生的他也受不了!她的心,哪怕就分給他小小一個角落也好!每當他不由自主地這樣暗暗埋怨時,他都懊惱得要命,在她面前,他就一直是這麼的可悲!

  有時他真恨不得允恪是他的兒子,這樣他就能理直氣壯地把孩子丟給辱母,名正言順地讓允恪從美璃的生命里遠離些許!可他不能。

  他就是活的這麼矛盾!想讓她高興,那就對允恪好。真的對允恪好,他又嫉妒懊惱不甘心。

  估摸著王爺就要從宮裡回來,酒菜都擺上桌。

  允恪穿著紅紅小褂,白嫩的胖胖小臉更讓人想咬他一口。美璃笑著看她房裡的下人們張羅著,抱著懷裡的孩子親了又親。

  她的兒子滿百日了呢,他值得慶祝值得紀念的日子,百日,周歲,能說話,能走路,無論巨細大小就都是她的大日子。

  外屋也擺了幾桌,犒賞房中僕役丫鬟。大家都喜笑顏開,好久沒有這樣的喜慶,美璃也不停地笑著,體味久違的歡快心情。

  等了又等……靖軒還是沒有來。

  坐在桌邊望著涼掉的好菜,下人們都暗暗露出惋惜的表情,歡聲笑語也漸漸沉默,終於成了靜寂的苦等。

  美璃唇邊的微笑僵硬地掛著,固執倔強。

  她知道他回府了,下人都來報告過,年輕的丫鬟們還因為聽見王爺回府,可以開宴而歡呼笑鬧了一會兒。

  她就是要等他!

  允恪的百日,他這個做阿瑪的,無論如何也應該來!

  一個小丫鬟在院子門口探頭招呼月薔,因為大家都很安靜,她傳來的消息所有人聽得很清楚。“福晉就要生了,王爺守在她身邊來不了,你們自己慶祝吧。”

  自己慶祝?

  美璃抱著允恪站起來,呵呵一笑,眼淚涌了涌,她死命忍住,“那我們開始。”她騰出一隻手端起一大杯酒,利落喝乾。

  席間美璃一直抱著允恪,嬤嬤和月墨都來要替她抱會兒,她都微笑拒絕。

  宴席剛要結束,王府響起震天的爆竹聲,人聲沸騰,報喜的聲音連綿起伏。

  已經很晚,很多人家還是立刻前來賀喜送禮,王府的大門大敞四開,燈籠都換了粗蠟,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晝。

  連皇上都連夜遣人來道喜,祝賀慶親王喜得貴子。

  允恪被久久不絕的爆竹聲嚇得低低哭泣,小小的身子即便在母親懷中還是一跳一跳的顫抖。

  美璃喝了些酒,催眠曲唱得有些口齒纏綿,她摟緊孩子,臉貼上他的小臉,“不怕……允恪不怕……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沒有人為他祝福沒關係,沒人為他慶祝沒關係,沒有阿瑪的疼愛……都沒關係。“有額娘在啊。”她輕顛著懷裡的嬰兒,微微笑了,她給不了他顯赫的身世,給不了他奢華人生,但她能給他很多很多的愛,能給他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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