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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天,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如果當時……
“學姐。”章平拘謹地站在門口。
竇冉淡淡的睹了他一眼:“進來吧。”
章平走過來,把手裡的大包放在竇冉的腳邊:“學姐你的行李,當時你昏迷不醒,所以我就幫你收起來了。”
竇冉拍了拍旅行包上的灰塵,她所有的家當都在裡面。這些天,她只顧著相機和陳斯,倒是把這些給忘記了。
“謝謝。辛苦了。”
竇冉難得能如此的輕聲細語,章平不太習慣。他憨憨地笑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不辛苦。學姐你肚子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沒事了,陳醫生醫術很好。”竇冉的手指放到傷口的位置,隔空動了幾下。
章平思量了一番,說:“學姐,你的傷口雖然沒大礙,但是下面的行程你一個人跑,我們都不能照顧到。”
“YMI是最後一個,我會一直跟著陳醫生,不會沒人照顧的。”竇冉能聽出章平的擔心,他也許是想做一次說客,只是沒有想到竇冉如此的頑固。
兩個人相對無言,氣氛有幾分尷尬。章平看著竇冉臉上帶著一種記者特有的興奮和執著。他想了許久,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勸竇冉。
竇冉從背包里拿出筆記本,又翻看了一番:“我手機呢?”
章平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從口袋裡摸出一部手機:“沒電了。”
竇冉接過來,仔細看了一圈。再抬頭看到章平還在,便說:“你們確定走的時間了嗎?”
“還沒有,聯繫人正在等著確認人數。”
“確定好時間記得告訴我。”
章平自然是聽得明白竇冉話里的意思,他悻悻地點頭:“那是一定。學姐……婉婉她,她就是那個脾氣,沒什麼惡意。你別放在心上。”
唐婉婉什麼樣,竇冉一早便看得清楚,哪裡會跟她過多計較。
“嗯,你們路上小心。”
竇冉說完,章平也算是吃了顆定心丸。他又在竇冉那裡呆了一會兒,便回去了。
他走後,竇冉盯著手機黑乎乎的屏幕看了許久,最後決定去找個可以充電的地方。
竇冉先是在病房外面溜達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一個多餘的插座,正打算找人問問。
“Miss.Dou?”艾琳娜叫住她,“你在找陳醫生嗎?”
“啊?”竇冉訝異地看著她,剛打算解釋。
艾琳娜指著對面的一間簡陋小屋:“那邊,他的休息室。”
竇冉尷尬地對著艾琳娜道了句謝,在原地停留了會兒,轉而朝著艾琳娜說的地方走。“咚咚咚”,竇冉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敲響了陳斯的門。
“誰?”陳斯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和疲倦,顯得更加沙啞。
“我。”竇冉又立馬補充了句,“竇冉。”
竇冉豎起耳朵等著裡面的人應答,卻只聽到一陣急促地“窸窣”聲之後,幾聲沉重的腳步。
門猛地被拉開,陳斯的臉毫無徵兆的在她眼前放大。凌亂的發梢貼著他的額角,汗水從他發間緩緩流下,浸濕他身上的白T。
“我來找個插座。手機沒電了。”竇冉後退了一步,陳斯身上的氣息也淡去許多。
“有。”陳斯說完走回房間,見竇冉站在門口,“進來。”
竇冉遲疑了下,有些慎重地抬腳大步跨進去。陳斯的休息室很小,一張簡易的木板床,床頭放著幾本書,他的鞋子整齊的放在床邊。
“桌子那兒有個插座,你看能不能用?”陳斯指了指旁邊的小桌子。
竇冉應了聲,低頭瞄了眼,沒找到陳斯說的插座:“在哪兒?”
“小桌子左邊,你看那個包後面有沒有。”陳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耳邊卻不時響起竇冉翻動東西的聲音。
竇冉根據陳斯的指導在那附近找了一圈,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找到沒有?”陳斯的聲音突兀地在她耳邊響起。
竇冉著急地直起身,後腦勺卻剛好撞到陳斯的胸口,身體仿佛在那刻被定住了。
“不是就在這裡?”陳斯的手直接繞到她的面前,溫熱的氣息在她發梢上留戀,竇冉能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跳的節奏。他熟練地把桌上的包拿到一邊,“這裡。”
竇冉感覺不到腦後堅的胸口,鬆了松肩膀,快速的插上自己的充電器:“放在你這兒,我晚上來拿。”
“嗯。”陳斯緊閉雙眼,聲音聽上去有些半夢半醒。
竇冉吞吐了番,想在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儘量放輕腳步,準備回去,走了幾步,突然聽到陳斯說了句:“明天早上,他下葬,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
竇冉始終忍不住在腦子裡去盤算著陳斯所說的下葬,她沒有經歷過這個民族的葬禮,但是在她的國家,葬禮上總是少不了哭聲和那些不知鹹淡的追憶此人的平生。而在這裡,這個男孩兒甚至連姓名都沒有,更不會有人記住他的一生,他會在時間的長河中被人慢慢淡忘。
竇冉看了眼屏幕上的照片,他努力地笑著與之前那個倒在血泊里的完全是兩個人,或許人們該記住他美好的一面。
***
第二天一早,竇冉被艾琳娜叫醒,換上黑色長袍,裹上黑色頭巾,坐著小車一路搖搖晃晃到了小鎮的邊緣。
竇冉下車第一眼就看到了換了身黑色衣服的陳斯,他和另外一個男子一前一後的抬著一具用白布裹著的屍體。
竇冉猜想那應該就是那個男孩兒了。
一個類似牧師的人跟著從車上下來,指揮著他們將屍體放到指定的位置。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嚎哭,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像是收到了某種特殊的信號在那一刻停止了活動。
竇冉站在最外面看著這些,一時之間只覺得頭紗勒著她的脖子讓她不能呼吸。
她拽了下,頭巾,空氣稍微鑽進來,稍微舒坦了些。可是只舒服了幾秒,那種壓抑的氣氛又朝她襲過來。她沒有遲疑轉身離開。
陳斯站在屍體旁邊,耳朵里聽著牧師念著他並不是很熟悉的祝詞,抬頭瞄了一眼人群,卻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越走越遠。
他跟身邊的人小聲交代了幾句,倒退了兩步,退出人群。
***
微風輕巧地吹起竇冉的頭巾,她沿著車輪印朝回走,每走一步,似乎鞋子都快融化了。
“你打算自己走回去?”陳斯大步追上來。
竇冉的頭巾鬆鬆地披在頭頂:“那你不開個車過來?”
“走路對身體好。”陳斯隨便扯了個理由。
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似乎都有意的放慢速度。
“我沒參加過他們的葬禮。”竇冉酌量了半晌說。
“嗯。”
“我不知道原來他們……他們……”竇冉一時之間找不到形容詞來描述剛才的場面,那種死寂,那種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