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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椽服侍她將曲裾深衣脫下。很快,有人捧了大袖禮服過來。初妍一眼看去,微微一愣:“阿姝,怎麼是你?”

  宋姝道:“我向公主請求了過來幫忙。”

  通常,衣服會由贊者取來,幫她一起換上。但陽湖公主何等身份,自然不會做這等事,先前換曲裾深衣也是指派了一個侍女來完成的。宋姝自告奮勇,陽湖公主自然不會拒絕。

  初妍看宋姝神情,心中一動,吩咐左右道:“你們先下去。”

  宋姝見人都下去了,壓低聲音,急急開口道:“叔父打算明日動手。”

  初妍並沒有太意外:五天後是黃道吉日,盧夫人已經和忠勇侯府商量好,會在那日正式文定。而明日,正是文定前最後一個休沐日。

  的確是動手的良辰吉日。

  她不動聲色地拿過禮服,問道:“他打算怎麼辦?”

  宋姝道:“他不知從哪裡知道,哥哥修煉的功法出了問題,情緒波動強烈時會失去控制,打算利用這一點,刺激哥哥失控,污衊哥哥欺辱他的小妾,衝撞祖母,讓哥哥身敗名裂,逐出家門。”

  初妍動作頓住:這個手段幾乎和前世宋思禮用來對付宋熾的法子一模一樣。上輩子,她一直不解,以宋熾的厲害,怎麼會被宋思禮所算。難道,前世宋熾也是在功法反噬的情況下著了宋思禮的道?

  她的腦中忽然浮現出宋熾被逐出宋府那日,令她心碎的情景。

  無邊的暴雨,晦暗的天色,他渾身是傷,在雨幕中搖搖晃晃地站起,抬頭看向宋府燙金的匾額。閃電撕破了雨天的黑暗,也照亮了他血色眼底無邊的暗意。

  那根本不是清明的眼神。

  宋思禮簡直不是人!

  她回過神來,問宋姝:“他怎麼保證你哥哥一定會失控?”

  宋姝道:“他讓我跟哥哥鬧,問哥哥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哥哥對我還沒有叔父對我好,問哥哥把不把我當妹妹?”

  宋思禮可真夠毒的,宋姝的身世是宋熾心頭最深的那根刺,稍稍一觸碰便是血肉模糊。

  這一招是真真誅心。

  宋姝不安道:“妍姐姐,今兒是你的好日子,我本不該打擾你。可時間緊急,我怕叔父發現,不敢去找哥哥,只能再拜託你了。”

  初妍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等儀式結束了,我就去找你哥哥。”

  宋姝露出喜色:“那太好了。”

  她幫著初妍將那身奢華明麗的大袖長裙禮服換上。初妍這才開了門,回到禮堂,繼續笄禮。

  石太夫人望著跪於膝下,聆聽教誨的女兒,眼中淚花閃現。自己捧在掌心長大的女兒,失而復得的女兒,終於長大成人。可很快,她就要嫁出去了。

  從西山行宮回來不久,宋家就正式上門提親。兩家已經合好八字,交換了庚帖,再過幾日,就是正式文定的日子。

  賓客們紛紛道著恭喜。石太夫人親手將女兒扶起。

  初妍立於禮堂中央,依次向家人、正賓、賓客、有司、贊者、樂者行揖禮,以示感謝。

  儀式結束,初妍和石太夫人說了一聲要出去,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坐了上次出門坐過的不惹眼的黑漆平頭馬車,悄悄去了宋熾在永定坊的私宅。

  上次宋姝報信,她就和宋熾約定過,有事在這裡傳遞消息。

  平順見到她吃了一驚,慌忙引著她到宋熾的書房坐下,遣了人去通知宋熾。

  小花園中,榆樹茂密,夏花繁盛。樹上的蟬兒“知了”“知了”地叫著,偶有蜻蜓飛過。

  比起上次,他的屋中總算有了些許人氣,不再空蕩蕩的。黑漆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幾排書,窗前的書案上擺上了文房四寶,石雕的魚戲蓮葉鎮紙下壓著一刀毛邊的宣紙,桌子一角甚至養了一缸睡蓮。

  靠牆多了一張竹榻,上面鋪著竹簟,青黃的竹枕邊放了一把蒲扇,幾本舊書,一看便是時常翻動的。

  宋熾應該常常在這邊小憩吧。

  初妍等得心焦,走到竹榻邊翻了翻書,是前朝大家做的經義注釋。她向來最怕看到這個,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今兒為了及笄禮,她寅時就起了,繁瑣的儀式又格外累人,難免睏倦。

  宋熾回來時,看到的便是她歪在他的竹榻上,沉沉入睡的模樣。

  少女一身描金刺繡大紅禮服,髮髻精緻,臉上的妝容尚未洗去。朦朧的光線下,她如玉的肌膚潤潔耀眼,鮮花般的朱唇嬌艷欲滴,鮮艷嫵媚,嬌態無雙。

  香椽坐在一旁,一邊打盹,一邊用蒲扇幫她趕著蠅蟲。

  他眼神微暗,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接過香椽手中的蒲扇道:“我來吧。”

  香椽嚇了一跳,一下子驚呼出聲。

  初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雙頰帶著睡後的暈紅,桃花眼中眼波氤氳,呢喃問道:“怎麼了?”聲音又嬌又軟,帶著初醒的嬌慵無力。

  宋熾呼吸微緊,揮手示意香椽退出。他輕輕搖著扇子,聲音低啞:“無事,你好好睡便是。”

  初妍聽話地重新闔上眼,片刻後,混沌的腦子終於開始運轉,她“啊”了一聲,睜開眼道:“你回來了。”

  宋熾“嗯”了聲。

  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翻身坐起:“我有要緊事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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