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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門小炮把握的時機很好,兩輛戰車被毀掉。

  善射貴族看到了自己戰車上被鐵屑打的渾身都是傷口已經死去的御手,也看到了手持長戈努力站起來仿佛不彎折的輕鬆一般的、腿被打斷了的車右。

  三十步外的墨家方陣沒有將有限的射擊次數放在他們這些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的人身上,而是朝著側面的騎兵射擊。

  善射貴族沒有去尋自己的弓,就算找到又能怎麼樣呢?這麼近距離的鉛彈直接撞斷了他的骨頭,沒有手去持握,就算是養由基復生又能如何?

  他抽出了腰間的短劍,一柄正統的、樣式合乎規定的銅劍,就像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一般,蹣跚著朝著正在混亂接戰的方陣走去。

  靠近之後,方陣中的墨家士兵也發現了他。

  一個年輕的,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尚未到冠禮年紀的新兵,正手忙腳亂地裝填著火槍。

  這個年輕新兵不時地抬起頭,略微驚恐地看著越發靠近的那些鬆散殘餘的貴族,握持著通條的手臂抖個不停,套插在槍口處的短矛嚴重地影響了他的裝填,顫抖的手好幾次都讓通條脫出。

  善射的貴族分明看到了那個年輕新兵眼中的恐懼,他心想,若是弓,何至於此?槍,終究不可能如弓。

  此時此刻,他想到的卻是如此豪壯的正統與異端之別。

  當靠近方陣最後幾步的時候,那個年輕的新兵還是沒有裝填完,善射的貴族奮力邁出幾步,想要衝入方陣。

  可是才剛靠近那名被他盯上了新兵,旁邊一支短矛刺來,扎在了他的腹部。

  劇痛還未襲來,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靠著腰腹支撐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力量。

  旁邊的空地上,躺倒著好幾個人。有被馬匹撞到或者被砍傷的墨家士兵,也有和他一樣的、和將來的天下格格不入、恪守著傳統信條的、最後的貴族。

  持握著短劍的右臂已經無力搏殺,善射的貴族努力想要垂下的手伸平,卻怎麼也做不到。

  就在第二支刺他的短矛即將穿過他的身體時,善射貴族臨危不懼,死前高呼。

  「有心殺賊,奈何無力!」

  「殺賊!殺賊!殺賊!」

  連呼三聲殺賊,意圖鼓舞那些尚且還在戰鬥的貴族和從奴的士氣,終於身體被三支短矛同時貫穿。

  在最後無力倒下之前,他看到了遠處另一個方陣處,又是一次齊射。

  那些跟隨戰車衝擊的徒卒四散奔逃,明明那個方陣的一側已經被戰車和騎兵衝出了一個缺口,只要那些低賤的徒卒如同像他一樣的貴族不畏生死再猛衝一下,明明那方陣就可以被沖開的。

  即便沖不開,也足以造成混亂,為下一波騎兵的衝擊打好基礎。

  可是沒有。

  善射貴族眼中低賤的徒卒們跑了,再遭受了一次齊射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這些徵召來的商人、工匠、農夫、封地農奴們並沒有為了貴賤有別的大義而不顧生死。

  善射貴族最後的一絲清明,看著那些逃跑的徒卒,嘴角漾出了一抹嘲笑,定格在了他已經僵硬的臉上。

  他想,貴者恆貴,賤者恆賤,天下至理。就像是那些低賤的徒卒一樣,他們逃跑、拒戰、沒有勇氣,活該低賤。

  那些徒卒逃亡的位置,是整個戰陣上十個方陣中的第三個,也是第一波攻擊之下搖搖欲墜的三個方陣之一。

  聯軍騎兵的衝擊,分為了三個波次,想要用持續不斷地衝擊沖開墨家堵在側後的這三個旅的方陣。

  效果不能說不好,兩波衝擊之後,三個方陣被徹底衝散。

  潰退的墨家步兵向後奔逃,但怎麼可能跑得過戰馬。

  第四個方陣前,幾個舉槍的士兵大聲呼喊著正朝這邊奔逃、被後面的聯軍騎兵追殺的同袍。

  「快點啊!」

  亂鬨鬨的戰場上,這樣的喊聲無濟於事,誰都知道根本聽不到,作為同袍卻也只能用這樣的叫喊來抒發心中的關切。

  一個年輕的墨家步兵被後面追上的騎兵砍倒在地,隨後被後面的戰馬踏上了一腳,徹底站不起來了。

  那些向後奔逃的士兵還有距離方陣還有四十步的時候,方陣中傳來了在此指揮的旅帥心堅如鐵的命令。

  「舉槍!」

  幾名身邊的墨者立刻喊道:「等等!他們馬上就要跑過來了!」

  旅帥面無表情,推開那幾個阻攔他的人喊道:「舉槍!射擊!不然都要守不住!」

  那幾個奔逃的步兵後面,緊跟著第二波次衝擊的聯軍騎兵。

  旅帥咬著牙,高呼命令之後,自己掏出了短銃,對準了那些奔馳的、越發靠近的騎兵。

  剛才還在呼喊同袍快一點的士兵,絕望地看著已經靠的很近的袍澤,努力將顫抖的雙手穩住,避開那些距離希望不過三四十步的同袍戰友抑或同志,對準了後面的騎兵。

  每個人都知道,射擊之後肯定會有奔逃的同袍被擊中,即便沒有瞄準他們,密集的彈幕也很有可能落在他們的身上。

  耳邊終於等到了射擊的命令後,這些士兵幾乎是閉著眼睛勾動的扳機,瀰漫的硝煙中,他們仿佛聽到了那些距離希望只剩三四十步但卻最終絕望的同袍的吶喊。

  旅帥射擊之後,將短銃插回腰間,抽出了鐵劍。

  後排的士兵還在抓緊裝填,幾名騎兵衝出了一個缺口,後續被彈幕削弱的騎兵試圖從這個缺口衝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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