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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如果。」老夫人打斷了他的話,「事情已經發生了,想再多的如果也沒用。再說了,你還真覺得自己能一直打勝仗?哪次要是因為你的決策失誤打輸了,你還會想這麼多如果嗎?」

  顧楊抿唇:「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老夫人問,「你選擇了隱瞞,卻沒有認真的去了解核實自己的天賦,這不就是你決策失誤?」

  顧楊一時無法反駁。

  「我看你就是沒輸過,受不了這打擊。」老夫人越說越生氣,「還憋著,還不說,我跟你老師教你帶你這麼多年,你對我們這點信任和依賴也沒有嗎?」

  「我沒有……」

  「你有。」老夫人咔咔掰石榴,汁水四濺,索性把石榴扔到了一邊,「不想跟情報部說就算了,對我不說,對你老師不說,對江樂也不說,你怎麼不直接把這事憋死到棺材裡去呢!」

  「我……」

  「怕我們怪你,是吧?」

  顧楊嘆氣,搖了搖頭:「你們不會怪我。」

  老夫人擦著手,瞪著眼看他。

  顧楊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他知道沒有人會怪他。

  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不願跟他們說。

  活著的人無法代表那些死去的人原諒他。

  從親友那裡汲取慰藉,仿佛自己得到了原諒,這種事情不是很卑劣嗎?

  老夫人都氣笑了:「難不成你還想從死人那裡得到原諒嗎?」

  顧楊也不知道他是想從哪裡獲得原諒。

  他將自己困在冤魂的囚籠里,怎麼也走不出去。

  「你可真能鑽牛角尖。」老夫人重新拿了個石榴,「你老師在役時也有幾次大敗,下屬軍團死傷十幾萬,你認為那全是他的錯嗎?」

  「當然不。」顧楊下意識說道,「戰場瞬息萬變,責任並不全在……」

  他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這跟他的情況沒什麼區別,但換到別人身上,顧楊看到的卻是全然不一樣的答案。

  老夫人斜眼看他:「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了?」

  顧楊低頭。

  在一邊安靜吃石榴的老元帥終於慢吞吞地出了聲:「想明白了?」

  顧楊沉默很久,點點頭:「……算是。」

  「江樂要給你和謝凌秋頂罪。」謝與元帥說道,「他說你想回戰場上去,所以不要你有污點,謝凌秋是未來的大才,也不適合有污點,但他可以。」

  顧楊不說話。

  謝與元帥看著自己的學生,嘆了口氣:「他說的是對的,顧楊。」

  顧楊反駁:「做錯事的人不是他。」

  「他參與了,也不冤。」

  顧楊搖頭:「可那是為了我。」

  「那你要讓他們兩個做的這一切白費嗎?」謝與元帥問。

  顧楊抬眼對上老人的視線。

  老元帥看著他,眼神慈和而悠遠。

  歷經三百年人世的老人看著顧楊,語氣溫和:「人生在世,總少不了失敗和妥協。」

  顧楊一動不動。

  謝與元帥也不介意,他說:「你也大可將這件事的事實說出去,但我希望,那是你將要離開的時候。」

  「有人願意為你付出這麼多,就不要再像個害怕失去的膽小鬼一樣,只死死握著著你自己所擁有的東西,非要堅持著跟他們劃開距離了。」謝與元帥說,「你不妨嘗試一下,接受他們這種不那麼美妙的溫柔。」

  「我和你師母不會攔著你,顧楊,要做怎樣的決定,你自己好好想想。」

  顧楊對兩位老人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他們的小院。

  ……

  讓帝國上下譁然的人體實驗大案的審判日在兩個月之後。

  謝凌秋沒有回來。

  他作為發現這起案件的最重要的證人和原告,被緊密的保衛在軍事法庭的保密住所里。

  天氣入了冬。

  隨著查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案件的輿論喧囂塵上。

  一直到審判當日,無數媒體和圍觀群眾守在了最高軍事法庭外的廣場上。

  廣場戒嚴。

  顧楊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驅車停在了戒嚴的廣場停車場。

  他點燃了煙,安靜的聽著廣場上播放著的審判直播。

  江樂對他的罪行供認不諱。

  被告認罪,審判的流程就相當的迅速了。

  顧楊早已經見過罪狀書,知道上邊做了很多名堂。

  零零總總的罪名雖然看起來又多又可怕,但是真細究下來,能成立的並不多。

  勤務兵那時小心翼翼的告訴他,江樂大校的罪行,最多最多判個二十年監.禁。

  這還是沒有人作保,並且大法官不留情面的前提。

  顧楊看了一眼江樂的投影。

  這人一點變化都沒有,還精神十足的,倒是不嬉皮笑臉了,免得激怒了陪審團和民眾。

  在第一次審判結束之後,顧楊去了押解室。

  他被警衛攔在了外邊。

  顧楊將煙捻滅,摘掉了肩章和胸前的功勳章,擺在押解室外邊的托盤上,又放上了一張卡。

  「我保釋他。」

  他話音剛落,那邊謝凌秋也正好從原告席上出來。

  八年過去,謝凌秋長高了。

  但臉上依舊是顧楊所熟悉的甜蜜笑容。

  他們站在走廊的兩頭,沉默的對視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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