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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錚心中一緊,緊跟著上前一步,聽見棠狂妄的笑聲:“你們是永遠不可能抓到我的……”

  說完,只見他身體後傾,拖著素問就要向後倒去,同時左手滑向腰間的炸彈。

  陸錚的瞳孔驀的緊縮,沒有時間再給他猶豫了,在那一秒,他做出人生最重要的選擇——

  槍響了,子彈準確的穿過棠的手心,在他還沒來得及碰到炸彈之前,又是一聲槍響,這次瞄準的是他的眉心。

  棠如願以償的向身後的懸崖墜去,在最後一秒,用盡全身的力氣,扯住女人的衣角。

  “素素——”

  懸崖上空,傳來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棠蜿蜒著血線的嘴角上揚,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通——

  頭頂的一片光亮被冰冷的海水覆蓋,無力感,瞬間襲來。

  手下意識的扒拉了幾下,卻怎麼也使不上勁,素問的腿僵了僵,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去。

  她在咸澀的海水裡睜開眼,頭頂的那片藍天,似乎離她越來越遠,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她還在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無力,徹骨的無力。

  對生命,離別的無力。

  恍惚間,聽到一個極大的“噗通”聲,仿佛什麼從高處重重的砸了下來。

  有點茫然的往上看去,似乎有一個黑點在向她靠近,慢慢的,蛻變成模糊的人影。

  水霧蒙住了他的臉,讓她看不見他的長相。

  只是他修長靈活的姿態,就像深海中的一尾魚,潛伏在這裡許久許久,如今,終於游向他——

  素問感覺到一雙手攬住了自己的腰,然而缺氧的肺部已經刺痛的痙攣起來,她失力的向下墜去,儘管對方死死的箍著她的腰。

  “別死……”

  “你不能死……”

  黑影覆下來,遮蓋她全部的視線,男人俯身吻她,將全部的空氣渡給她,可她已無力回應。

  *

  好熱……

  素問夢見自己赤腳走在罌粟田裡,被陽光曬得滾燙的熱帶泥土灼燒著她的腳底,她出了一背的汗,站在田裡茫然四顧,一波波熱浪模糊了她的視線,炙熱的空氣蒸發著身體裡的每一寸水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身在此處,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耳畔模模糊糊有人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找不到人影。

  “幫她做透析,不然她會被毒徹底毀了。”

  “不行,她現在身體非常虛弱,貿然做透析,會出人命的。”

  “如果是我,寧願死了也不想染上這種毒……”

  爭吵還在繼續,素問覺得疲累,身體突然從一片火熱中又墜入冰窟。她感覺到自己如同躺在一塊冰上,渾身的毛孔都顫慄著收縮起來,而那種寒冷還在穿透她的皮膚,刺進她的五臟,六腑。

  然後又是無盡的昏暗。

  芭提雅民宿。

  穿比基尼的少女奔跑在沙灘上,被曬得黝黑的健康皮膚愈加發亮,好像出了油一般,光亮照人。

  剛從超市採購回來的高個子男人,左手果蔬鮮肉,右手麵包長棍,黃金比例的修長身材,皮膚白皙,看起來比少女們還要好。冷漠的眼神驀然掃過,被他看了一眼的少女便不自禁的紅了臉龐,互相打探著他的身份,是外地遊客,還是當地居民,會在這裡待上幾天?唱響這一段美麗的艷遇。

  男人走進一間當地民居,一進一出共兩間房,外帶後面一片小院子,面積雖然不大,可白漆的牆,掛著花環的木柵欄,顯得更外溫馨。

  雇來的鐘點工聽見門響,起身,用不熟練的英語告訴他:“剛睡著了,可是又一直在做噩夢,你快去看看她吧。”

  男子眉頭輕皺,放下採購的食品,閃身進了內室。

  靠牆擺放的床上,側身背對著門躺著一個女人,天氣很熱,她卻將薄被裹得很緊,還在不住的打擺子,攥著的手緊緊拉著被沿,不斷的囈語:“陸錚,孩子,不……不要……”

  “素素?”男人箭步上前,將她抱在懷中,撩開她額前被汗濕的發:“素素?”

  “不要——”素問驀的驚坐了起來。

  瞬間張開的雙眸里,眼神空洞,找不到一絲的聚焦。

  “素素……你怎麼樣,又做惡夢了?”

  溫柔的呼喚。

  素問的眼睛裡,慢慢呈現這個男人的倒影,淚水與瞳光一起回到她的眼中:“陸錚……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

  她撲入她的懷中,慟哭。

  那漫長而痛苦的回憶,她以為自己會就此死去,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陸錚把她抱在懷中,輕拍著她的背安慰:“怎麼又哭了呢?醫生說過,這個時候哭,會落下病根子的。孩子沒有了可以再要,把身體弄垮了就划不來了。”

  素問一怔,推開他的雙肩,怔怔看著他:“你說……孩子……怎麼了?”

  陸錚俊美的黑眸中划過一絲傷痛,掌心溫柔的摩挲過她的發頂:“都怪我不好。沒有好好看著你。你說要下水玩,我以為沒有事的,誰知……孩子流產了……”

  素問的眼睛愈加睜大,身體如同一陣冷風颳過,渾身都豎起了雞皮疙瘩。

  “你說……什麼?”

  孩子不是一生下來就被人抱走了嗎?怎麼會變成……流產了?

  陸錚的語調愈加溫柔,憐惜的摸著她的臉:“傻瓜,我能體會你的心情,這種事,誰都沒想到的。你就是太傷心了,才會天天做噩夢,你是不是夢見孩子被人抱走了?”

  素問茫然的點點頭。是夢嗎?“可是夕她……”

  “嗯?什麼?”

  素問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對正他的視線:“你不記得夕了?那棠呢?我們為什麼會來金三角……”

  陸錚不由的擺正她的小腦袋,扶著她的雙肩一板一眼的對她說:“你這個夢還真是複雜,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我們是來泰國度蜜月,是我沒照顧好你,讓你下水的時候腳抽筋,因為溺水,孩子也沒了……為此你躺在床上養了好多天,還一直的發噩夢。我只好延長旅程,在這裡租了房子,專心照顧你康復。”

  素問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的眼神誠懇,沒有一絲閃爍。

  素問知道,他不會對自己說謊。

  可是……明明如此真實發生過的事,怎麼可能只是夢?

  不……不會的。

  就連身上的疼痛似乎還存在。

  陸錚意識到她的動作,忙按住她的身體:“別亂動。你剛流產,身體又受了寒,醫生說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調養恢復。”

  素問疑惑的看著他自說自話,似乎沒有一點漏洞,連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

  正好這時,敲門聲響,陸錚站起來,說:“正好給你看病的醫生來了,你可以問問他,你是怎麼流產的。”

  醫生就是位華人,對她的遭遇深表同情,打了針以後又說了許多安慰的話,意思就是他們夫妻還年輕,以後不愁沒有孩子。

  素問怔怔的聽,靈魂卻仿佛已經飄遠。

  難道她從來沒有和陸錚吵架,沒有一個人任性的跑到金三角來,沒有那些槍林彈雨,也沒有那些傷痕累累的傷害?

  可那種骨血被剝離身體的疼痛是從哪裡來的呢?流產……似乎也說得過去。她真的做了一個這麼長,這麼複雜的夢嗎?

  她忽然想到什麼,坐起來問:“那郝海雲呢?他跟我一起來的金三角,他有沒有死!”

  如果這一切都是夢,唯一的好處就是,也許郝海雲就不用死了!

  話落,她抬起頭,猛然間對上陸錚的一雙深邃的雙眸,黑而亮,似要將人淪陷。

  “你是在懲罰我嗎?”他的語氣中帶著隱怒,“我已經盡力的在補償你,你為什麼還要想著那個男人呢?”

  他這副淡淡失落的樣子,竟是在吃醋。素問俄而驚詫,確實,若在以前,她是極力避開任何跟郝海雲有關的話題的,今天卻自己主動提起。難怪他會不高興。

  “對不起。”她垂下頭,將散下的碎發收至耳後,淡淡的道歉。心裡也說不清那種失落是為何。

  什麼也沒發生,不是最好嗎?她還活著,陸錚也還在身邊,他們沒有爭吵,沒有隔閡,蜜如膠漆的纏在一起,日子從此便恬淡如水,靜靜的流淌下去。

  是啊,沒有更好的了吧。

  晚間,陸錚先幫她擦了身,然後自己洗完澡,脫了衣服,上床,將她貼著牆根的身體拉進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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